江且歌:“先前進入秘境,所有修士皆似凡人。可今日晨起,有這般變故,一定發生了什麽。我與君昊的意思,先莫要驚慌,靜觀其變即可。另,過段時日,黃裳會去你們那邊,君昊準備了些機關,或對你們二人有用……我們尚不缺靈丹,可若有各類靈符,”咳一聲,“也不妨分我們一些。”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輕下去,逐漸消失,是信符承載的內容結束。
唐遲棠與柳瑩對視。
柳瑩先說:“師姐,此番來尋秘境,我是準備了些驚雷符。”可以將雷電封入其中。
她是儒風寺西長老弟子,西長老修習陣術,同時也擅於製符。用師尊的話來說,陣與符,本就是一樣東西,只不過後者用符紙作底,前者則以山川湖海為基。
柳瑩此前一直遺憾,自己沒有早些知道秦子遊即將渡劫。如若不然,她一定會趕去少年渡劫之處,好製出威力更甚的驚雷符。
唐遲棠說:“好。黃裳不知何時能來,但有它在,倒是不擔心東西可否送到師兄和君昊手上。”她沉吟,“此地靈氣稀薄。我帶了三瓶元靈丹進來,不知是否夠用。”
柳瑩歎道:“我前面試過,雖能用靈氣,可修為卻仍不比從前,也不知緣何。”
唐遲棠緩緩說:“就按江師兄所說,先靜觀其變吧。”
……
……
再度能感知靈氣,修士們之間出現短暫躁動。但不久之後,諸人便冷靜下來,知道靈氣出現,其實不會帶來太多改變。
說到底,他們仍未有從前修為。
能打開芥子袋,這是好事。但會去儒風花會、拍下秘境資格的,多是雲遊散修。這些散修歷來斤斤計較,一塊靈石也能掰成兩塊花。要讓他們揮霍自己辛苦積攢的靈丹靈符,那是萬萬不可能。
最“大方”的,得是些符修、丹修。但這裡又有一重關系:要煉丹、製符,那就得額外多用靈氣,或催靈火、架丹爐,或凝神聚氣、靈犀成符。然而以區區煉氣前期的修為,要做到這些,實屬艱難。
所以在躁動過後,改變最大的,還是那個一年前被箭射中,此後一直未完全傷愈的修士。在回到煉氣期後,他體膚強度更勝以往,恢復加快,終於愈合傷口。這之後,修士伏地而哭,後悔自己來這兒湊一番熱鬧。等情緒宣泄過,他聽聞“秦親衛”好酒,便自己掏錢,買一壇好酒,拎去秦子遊院中。
秦子遊意外。
這修士鄭重說:“我先前答應,手中靈丹、靈器,該任秦仙師挑選。”
秦子遊想說:不用,你手上能有什麽好東西?
但在視線落在眼前修士身上時,秦子遊還是改口:“我缺一副玉明骨。”
也是給秦老爺捏新身體用。
在雲夢時,楚慎行其實曾拍下一副。但這些靈寶,總不會嫌多。他既救了人,便該拿些酬勞。這不是秦子遊貪心與否,只是——合該如此。
聽了秦子遊的話,這修士倒是松一口氣,覺得秦仙師是有意待自己寬和,所以不去要什麽真正貴重之物。此人從芥子袋中取出玉明骨,鄭重交予秦子遊,而後拜道:“秦仙師高義。”
秦子遊笑吟吟:“好說。對了,殷白,你拿來的是什麽酒?”
殷白臉上露出放松笑容,“我聽人說,此酒名為‘流霞’,‘雪花釀流霞滿壺,烹葵韭香浮朝露’……味甘且醇,是仙人所賜。”
秦子遊笑道:“仙人?”
殷白更放松,傳音入密:“我的確想知道,這地界,究竟有無‘仙人’。”
秦子遊不置可否。
這番話,在日後,被人抄到姬卓面前。姬卓打眼一看,看出殷白傷愈,看出秦子遊問殷白要了一樣東西,再看出兩人一同喝酒。姬卓不動聲色,問:“再沒有了嗎?”
面前跪著的護衛額頭滾落一滴冷汗,說:“是,再沒有了。”
姬卓看他,隻覺得此人經脈汙濁。再記起秦子遊,他更肯定自己先前的猜測。
引氣入體之後,姬卓以嶄新視野,將上至劉興、下至府城城牆上尋常小卒都看過一遍,最終得出結論:秦子遊是其中骨脈最乾淨、通透的一個。
姬卓緩緩說:“你的意思,是他們在講完酒後,就再無話。可又相對坐了半個時辰,那名叫殷白的小卒終於離開秦親衛的院子……”
護衛艱難地:“是。”
他原以為,自己講話這樣含糊不明,定要受到懲罰。然而出乎意料,姬卓顯得很好說話,溫和告知:“好,我知曉了。”
這護衛離開姬卓院中,耀耀日光落在他身上,他才發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第80章 嶽父
那護衛出了院子, 姬卓便不再能看到他的身影。
雖至九月,可天氣仍未轉涼,暑氣蒸人。屋內擺了冰盆, 姬卓視線在上面停留片刻,試著用靈氣探出、觸碰……卻毫無作用。
他輕輕歎了口氣,記起《上清心法》有言,待丹田充盈,靈氣溢滿,便能以神識鋪出, 用另一種眼光看這世界。思及此處,姬卓振奮許多, 撇下手中密報,再度開始修行。
雖進展緩慢,但每一絲靈氣進入經脈,都讓姬卓欣喜。
轉眼天暮。
有小廝來送飯。在門外喊了三聲,姬卓不應。小廝踟躕,左右一看, 發覺窗子打開, 便躡手躡腳, 欲去窗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