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中長了百年、千年的老樹被妖虎一顆顆折斷,不過在楚慎行看,那小子好歹知道不把妖虎引到師尊那邊,打斷師尊喝酒。
妖虎被激怒,卻也愈發興奮,知道自己只要吃了這個跳來跳去的家夥,就能突破。
這當中,它並未在意那幾個爬上自己身體的小東西。
幾隻不知死活的小蟲,能有什麽要緊?
然而樹影之中,秦子遊察覺什麽,唇角勾出一個弧度。
他手上捏訣,日影劍從樹間飛出。妖虎察覺動靜,猛然撲上,並不懼於日影之鋒利。它身體躍在半空中,同時察覺身上一癢,竟是那幾隻小蟲直直爬到那些血紅色的瞳孔上。分明是蛐蛐兒外貌,上肢卻有螳螂似的長刀,狠狠扎入妖獸身上眼睛!
血眼妖虎“嗷”得咆哮一聲,劇痛傳來,從半空墜下,砸在自己方才碾過的樹叢之上。日影劍懸於妖虎額頂,它身上汩汩冒血。秦子遊自樹梢躍下,輕巧落在地上,不帶動一絲風。他走到妖虎身側,執劍殺之。
之後,秦子遊又熟練地蹲下身,取妖虎身上靈寶。青藤湧過來,誇讚似的在他頭上拍一拍。秦子遊好笑,斜眼看過去,說:“你還真當自己是師尊啦?”
青藤一頓,蔫頭蔫腦地耷拉下來。
秦子遊看藤蔓這樣,又有點不忍心。他友好地捏一捏藤葉,欲逗弄青藤,說:“小青,你比師尊有趣許多。”
青藤葉脈張開,很有些“張牙舞爪”架勢。
秦子遊看著,忍不住,更想笑。他把青藤當友人,一邊與之玩樂一邊取靈寶。最後想起什麽,後知後覺地忐忑:師尊不會聽到我方才說什麽了吧?
雖然小青更“有趣”,但他思慕的,還是師尊啊。
等一切收拾妥當,秦子遊回到楚慎行所在樹下,遙遙喊:“師尊——”
楚慎行垂眼看他。
他心情複雜。
徒兒看他,似一樣在端詳他的神情。楚慎行一哂,想:這小子,是想知道我“知不知道”?我若還是“不知”,他之後又得對青藤說出多少“真心話”?
所以楚慎行隻說:“還不上來?”
他有一個合適的理由,所以又把告訴秦子遊真相的時間推後,心緒也平穩一些。
等秦子遊一樣坐在枝頭,笑嘻嘻地問楚慎行討酒喝。楚慎行不吝嗇,還問他接下來打算如何。秦子遊嗓音被酒水含混了,幾句之後,乾脆用神識對楚慎行說:“……我原先便奇怪,先前我與師尊見到的、追著一群人跑的黃晶獸,從前見時,似不愛傷人,隻喜歡翻些糧食來吃。”
也就是他和師尊出手除去,再被甘寧村村長以“擔心更多獸群來山下傷人”為借口留下的那妖獸。
秦子遊安靜片刻,喃喃道:“只是也不知道,這番誤會,是村長他們將錯就錯,還是有意為之了。”
他露出苦惱目光,腰一點點弓下去,好讓下巴搭在手上,肘部則落在自己腿面。兩條小腿臨在空中,晃晃悠悠。
楚慎行很看不過眼,又要青藤糾正。同時無可奈何,覺得都這些年了,似乎還是糾正不來。
此番青藤再來,秦子遊猝不及防。他倒也不是真不警惕,只是忘記留心“好友”。被青藤一架,青年先“啊”了聲,身體搖搖擺擺,一不留神,直直朝師尊歪去。
青藤跟在青年後面追,卻未追上。
秦子遊直接砸進楚慎行懷裡。
他額頭貼著師尊胸膛,聽師尊哭笑不得,說:“子遊,怎麽這樣愛鬧?”
說這話,卻不似要他走的意思。師尊的手自然而然落下來,先搭著他肩膀,然後一點點下滑,最後又一次扣在秦子遊腰上。
秦子遊頓時更不想坐直。
事後想想,約莫還是酒意作祟。他稍稍抬頭,與低頭看自己的師尊對視。
楚慎行看著徒兒水光瀲灩的眼睛,嘴巴上沾了酒,帶著一點細微酒香,言之鑿鑿地控訴自己,說:“分明是師尊先‘鬧’我。”
講話的時候,嫩紅色的舌尖在口中若隱若現。
深山野地,有妖獸盤旋於此,覬覦著不遠處血眼妖虎方才倒下的地方。雖說秦子遊已經取走能用的靈寶,但仍然余了些妖虎之血落於土中。師徒二人不似在雲夢時那樣捉襟見肘,用不著將凝了妖獸血的土壤一並挖走,這就引來許多低階妖獸蠢蠢欲動。
楚慎行不以為意。
要是單單去吞妖虎血也還罷了,假若敢來打擾他和子遊,不過是給青藤再受一頓補。
“嗯?”楚慎行隨意地問,“我如何鬧你了?”
說話間,感覺到掌心下徒兒腰上傳來的肌肉顫動。這不是個很舒服的姿勢,難怪子遊一身皮肉都僵了,只有嘴皮子利落。
秦子遊眨一下眼睛。
他說:“是師尊讓小青——唔。”
楚慎行順手在徒兒腰上捏一捏,覺得手感不錯。
只是這一捏,徒兒便幾乎從他懷裡跳起來。這麽不乖,連一點小動靜都受不住。
“師、師尊……”
子遊在和他討饒。
楚慎行正在想,對不乖的徒兒,自己這個師尊,要如何拿出威儀,就聽子遊改口,很乾脆利落地承認,“是我的錯,我不對,師尊不要捏了。”
楚慎行挑眉,端詳:怎麽這麽快就認輸?
秦子遊已經話鋒一轉,一本正經,說:“妖虎雖除,但這山間興許還有其他妖獸。寧劉氏並不知曉那作亂的‘山神’是何面貌,說到底,還得再四處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