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鍾念也看到了,江傳雨正繞著操場在跑步,速度還不算慢!
操場上活動的人群都停了下來,腦袋隨著江傳雨的身影移動。
鍾念跑過去問徐婉,“雨神什麽時候來的?排隊的時候沒見著他啊。”
“剛來沒多久,因為遲到被老師罰跑圈。”
“罰幾圈?”
“三圈。”
鍾念看了看大汗淋漓的江傳雨,又問,“現在跑了幾圈?”
徐婉回想,“五六圈?”
向衡肯定道,“六圈,馬上七圈了。”
鍾念一愣,“你們幹嘛不叫他停下來?”
徐婉攤手,“我們叫了啊,他根本不理,老師還追上去叫過他,就一直跑,停不下來了一樣。”
“這……”
鍾念回頭去看曲桃,曲桃盯著江傳雨無奈地搖了搖頭,走到鍾念身邊,小聲告訴他,
“吃了藥容易犯困,讓他跑吧。”
“吃了藥?”
鍾念愕然,“雨神……發病了?”
“嗯。”
曲桃拍了拍他的肩,“這次來得有點抖,多多擔待。”
天色又暗了幾分,陰雲四散,風穿透了兩件校服,吹起滿身寒意。
鍾念攏開被風吹亂的發,緊緊盯著江傳雨不斷移動的身影,心裡晦暗不明。
晚自習的鈴聲響過,校園安靜下來,沉沉夜色像濃霧,彌散到各個角落。
小徑裡的路燈亮了,投下一小塊昏黃,陪著操場看台上的人影,沉默等待。
終於,操場跑道上那個不知疲倦的身影慢了下來,直至停止,他原地休息了幾分鍾,朝看台走了過來。
鍾念倏地站起身,朝他招手,
“雨神,過來過來!”
江傳雨像從水裡撈起來的,連頭髮絲兒都在往下滴水,他邁開長腿,幾步跨到了鍾念面前。
“你一直在這兒?”
怕汗氣熏到他,江傳雨停在離鍾念幾步之外,氣息微喘。
鍾念搖搖頭,轉身拿起手邊的飯盒,獻寶似的遞過去,
“我去打了個飯。是現在吃還是歇會?”
江傳雨胸口不停起伏,伸手把額發全部捋到腦後,優越的眉骨在夜色陰影裡格外立體。
沒人知道他跑了多少圈,直到把心中的猛獸關回籠中,直到渾身不再著火似的躁動,江傳雨才停了下來。
但當他筋疲力盡地走到鍾念面前,就看了他一眼,那些強壓下去的念頭又浮出了水面。
他悲哀地告訴自己,你完了。
鍾念見他沒反應,換了瓶水遞過去,“先喝水?”
江傳雨伸手接過,指尖擦過鍾念的,有短暫停留。
他隻喝了幾口,剩下的全都當頭澆下,希望能解一解心中的焦渴。
原來身體累到極致,還是會感到痛。
鍾念像個哆啦a夢,等他倒完水,又奉上一條毛巾,“擦擦吧,別感冒了。”
江傳雨狠狠地盯著鍾念,夜色給了他最好的掩護,如豆的路燈光線,照不出他眼裡的渴望和貪戀。
面前的這個人,有著他夢寐以求的容顏,唇邊的那抹淺笑,像是刻入了骨血,會出現在午夜的所有夢裡。
在那些夢境裡,他總是對他做著不可原諒的,瘋狂的事。
他多想現在就把他抱進懷裡,親吻他的每一道線條,折磨他的每一寸柔軟,聽他吟出讓人血脈僨張的字眼,看他那雙含情杏眼溢出蒙蒙淚光。
可是他不敢,也不能。
像怪物一樣的自己會嚇到他。
破敗陳腐的身體也配不上他。
能讓他遠遠地看著他,已是恩賜,他不敢奢求更多。
隔了好一會兒,江傳雨才拿過毛巾,開始擦頭。
鍾念往旁邊移了移,拍著看台台階,衝江傳雨笑,
“雨神過來坐。”
江傳雨猶豫了幾秒,走過去坐下,小心地隔開兩人距離。
鍾念絲毫不在意,打開兩個飯盒給江傳雨挑,
“這個裡面有糖醋排骨,這個是紅燒牛肉,你選哪個?”
江傳雨看了看他,“你想吃哪個?”
“那就牛肉吧,”
鍾念自作主張地把牛肉那一盒放到江傳雨手裡,“啃排骨費力氣,你跑了那麽久肯定累了。”
江傳雨捧著盒飯,沒有任何胃口。
鍾念自己吃了一大口,扭頭見江傳雨沒動,無奈地歎了口氣,歪著腦袋問他,
“累成這樣了?難道要我喂嗎?”
江傳雨怔了怔,就看見鍾念拿過他手裡的那盒飯,用筷子夾了塊牛肉送到自己嘴邊,“啊——”
江傳雨下意識張嘴,接下了那口牛肉。
鍾念笑吟吟地看他咀嚼,問,
“現在有胃口了嗎?累得太厲害的時候就吃不下東西,但只要你吃上一口,馬上就能開胃了。”
“為什麽?”
江傳雨黑沉沉地眼睛鎖住鍾念,語氣有些壓抑不住地上揚,
“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鍾念漸漸收了笑,垂下眼睛,“曲桃說你剛才吃藥了。”
江傳雨閉了閉眼,懸在心上的那一刀如期落下,疼痛如約而至。
果然,就是同情你這個怪物罷了。
他疲憊開口,“我沒事了,你不用擔心。”
夜裡的風比白天刮得更猛,也更冷,如果能把心都凍起來,是不是就不會再感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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