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伸手一扔,把這斷罪書扔到了陳黎野那邊去。陳黎野連忙伸手接住,然後小心翼翼地展開了這紙斷罪書。只見從紙上最頂端排了一溜人名下來,這些人名裡陳黎野大多數都有點陌生,但一看道其中夾雜著林青岩和任舒的名字,他就明白了——這些全是參與者。
參與者的名字後面寫著罪名,而每一行罪名後面都寫著守夜人的名字:鴉。其中,有一個叫“陸天雪”的人,想來應該就是那位“小陸”。她的罪名是殺人,但她的名字下面不是下一位參與者,而是密密麻麻地寫著許多地獄的名稱,後面都寫著人數。
陳黎野很快明白了這是什麽意思,這應該是說她在地獄裡殺人的人數。
他十分驚奇:小陸還在地獄裡殺了人?
謝人間看出了他在驚奇什麽,說:“地獄裡犯錯屬於罪加一等,等於完全地不知悔改,所以才被特別記錄在案。”
陳黎野:“……這樣啊。”
“那個不重要。”謝人間說,“你往後看。”
陳黎野聞言,聽話的往下看了。然後,他“嗯?”了一聲。
這張斷罪書上有一處很是奇怪,其中有一行十分突兀的空了出來,什麽也沒有寫。沒有名字,也沒有罪名,只有守夜人的名字在後面孤零零的掛著。
那一行空白就在任舒的名字下面。
“看到了吧。”
守夜人看出陳黎野注意到那行空白來了,就說道:“我當時也很奇怪,做了兩千年守夜人,就沒出現過這種參與者的名字會是空白的情況。於是打算去找這個參與者問一問,沒想到居然是你。”
陳黎野明白了。怪不得守夜人明明對每個參與者的罪名都了如指掌,卻偏偏對陳黎野的事情一問三不知。
不過既然他是守夜人,那麽林青岩回答不上來的問題他肯定答得上來。
陳黎野想著,一邊把斷罪書重新疊成四四方方的形狀一邊說:“那我問你幾個問題唄……那個,要怎麽才能出地獄啊?林青岩跟我說,我後面肯定也還會進去。”
“當然會進去。”守夜人說,“地獄這個東西,需要你去反省自己的錯誤,當你真的悔過的時候,就會出來了——反正兩千年前是這麽跟我說的。”
陳黎野愣了愣:“可是林青岩跟我說,有的參與者已經去試著自首過,但還是沒用……”
“那是真心自首的?”守夜人橫了他一眼,說,“那分明是想從地獄裡逃出來,過關過怕了才去自首的,心裡壓根沒有悔過,所以才沒用的。”
陳黎野:“……”
說得有理。
“別說別人了,說說你吧。現在的問題是,你有什麽應該悔過的,你再仔細想想。”
陳黎野沉默了,他伸手摸了摸耳垂,第三次仔仔細細地捋了捋自己二十年來的人生,然後很誠懇地看向守夜人,說道:“是不是因為我高二那年拒絕了一個女孩子的告白?”
守夜人:“……”
“還是小時候尿床?”陳黎野很認真,“還是我小時候不愛吃飯總剩下來白米飯給我爸?”
守夜人:“…………”
“都不是嗎?”陳黎野很認真很認真地說,“可我真的沒有犯過更嚴重的錯了。”
守夜人麻了,他捂住臉,歎息了一聲。這聲歎息很長,裡頭飽含了他無奈無語無從下手不知怎麽救的種種心情。
陳黎野不敢吱聲。
守夜人沉默片刻後,把手放了下來,滿臉都寫著“老子好累”。
他放下翹著的腿,直起了身子,問:“我給你的戒指你扔了沒有。”
“沒有。”陳黎野回答,“我還放在你衣服裡。”
“我衣服呢?”
陳黎野說:“我剛不是給你收起來了嘛……你說你暫時不用。現在要嗎?我去給你取來。”
“不用。”守夜人說,“既然沒扔就好辦多了。一會兒你記得把戒指帶在身上,記得要時時刻刻貼身帶著。有那枚戒指,我就能跟你進地獄。”
“……??”
陳黎野又一次懷疑起了自己的耳朵:“這樣你就能跟我進地獄了??為什麽??”
“你哪來那麽多為什麽。”守夜人白了他一眼,說,“我說能進就是能進,你知道就行了,知道為什麽也沒什麽用,閉嘴乖乖聽話,少問沒用的。”
陳黎野:“……哦。”
他一邊應下來,一邊在心裡吐了吐舌頭。
真凶哦。
守夜人重新把吊墜戴回了脖子上。陳黎野一邊看著他,一邊又問道:“那你接下來要跟我一起過地獄嗎?”
“嗯。”守夜人低頭把戒指吊墜放回衣服裡,應了一聲,說,“既然不知道你到底犯了什麽錯,就只能進去看看別的守夜人怎麽說了。”
“那我要是哪天出地獄了呢?”陳黎野又問他,“到時候你打算怎麽辦,不出來留在裡面嗎?”
“……”
守夜人眼睛往旁邊飄了一下,把自己的長發從吊墜裡頭撩了出來,說,“我自己有想法,跟你沒關系。我剛說了什麽,不用我跟你再重複一遍吧。”
陳黎野:“……”
他當然記得守夜人說了什麽。
他說閉嘴乖乖聽話,少問沒用的。
守夜人說完這些就不再說話了,他往沙發上一靠,轉頭看向窗外。陳黎野之前出門下樓的時候順手收拾了一下客廳,自然也順便拉開了客廳的窗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