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沉默了。
地獄是不會出bug的。它說不是十八個人,就肯定不是十八個人。既然錯沒出在地獄身上,就只有可能出在他們身上了。
這十八個人裡,有一個或多個根本不是人。
參與者們很快地想到了這一點,於是一群人的目光紛紛從茫然變成警惕,然後開始觀察四周,去看身邊人哪個看起來最不像人。
謝人間本來皮膚蒼白得像個死人,但或許是因為他這一次是作為陳黎野的附著品進來的原因,皮膚看上去好多了——雖然比起常人來還是顯得太白,但多少不太像個死人了。
眾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半刻,然後接著看向其他人,沒有起任何疑心。
就在這種互相猜忌的氛圍之中,眾人迎來了最後一位參與者,那是個打扮休閑的姑娘,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戴著一副方框眼鏡,有點文縐縐的。她一到地方,就看見了所有參與者都深皺著眉,滿臉警惕的打量著四周。
她有點莫名其妙:“怎麽了這是?出事兒了?這不是還沒進地獄嗎?”
“出事兒了。”謝人間作為罪魁禍首的非人類不但沒有良心不安,反倒還非常看熱鬧不嫌事兒大,面無表情道,“算上你,現在一共十九個參與者。”
第“十九”個參與者:“……???”
陳黎野:“…………”
謝人間為了擺脫嫌疑,又接著分析道:“如果現在可以出去了,那就證明你肯定是人了。不過剩下包括我在內的十八個可就不知道是人還是鬼了。”
參與者們沉默了,又開始互相打量起來,這次更警惕了。每個人都疑神疑鬼,一股草木皆兵的味道飄蕩在空氣裡。
但除了知道真相的陳黎野——陳黎野很是無語。他覺得可能是謝人間做守夜人時間太長,導致他一脫離開守夜人的身份就控制不住自己地想放飛自我。打個比喻的話就好像關了一兩個禮拜的二哈,一出門就想撒丫子瘋跑,直接把遛狗的主人都帶的不得不飛起來那種。
陳黎野就是那個遛狗的悲慘主人。
但謝人間肯定不是二哈那麽傻逼兮兮的狗,硬要說他也是頭黑狼。
陳黎野沒多說話。槍打出頭鳥,這種時候誰出來打圓場誰就會被優先懷疑,傻子才出來當和事老兒。
這種事兒人人心裡都清楚,沒人當這個和事老兒。
但該往地獄走的還是得往地獄走,於是沉默了兩分鍾後,有人說:“那走吧。”
他說完這話就打算轉身走,但剛邁出一步去,突然有一陣車子行駛而來的聲音遠遠地從山上傳了過來。聽那動靜,來的似乎是輛塊頭不小的車子,不是公交就是大巴。
地獄裡面有公交車?
眾人紛紛互相看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把身子探出去,又不約而同地往聲音來源處看了過去。只見有一輛大巴從山上晃晃悠悠地下來了,速度挺慢,像老頭下山。
“大巴?”
“怎麽會有大巴的?”
“估計是來拉我們走的吧。”有人說,“不用我們走著去了?”
“應該是吧。”陳黎野說,“不然他把所有人集結在公交車站幹什麽?”
眾人:“……”
說的很有道理。
陳黎野探著頭,遠遠地打量著那輛由遠及近的大巴。大巴通體黃色,有點老舊,就看它這費勁地往前開的樣子就能知道這車絕對老了。車上沒有掛車牌,車窗倒是擦得乾淨,能看到大巴司機皺巴巴的臉,那是個頭髮花白皮膚黝黑的老頭。
大巴費勁地又開了兩分多鍾,才終於從山上開到了他們面前。
陳黎野就看見裡頭的司機老頭拿皺地像樹皮似的手指戳了車上的開門按鈕好久,才終於把車前門給戳開了。
司機老頭轉過頭來,眾人看清了他的模樣,他堆了滿臉褶子,嘴唇乾裂,眼睛眯成一條縫,皺著眉頭,滿臉的苦大仇深——不知他是天生就這幅表情還是怎麽回事。
他對參與者們說:“上來吧。”
新人胖瘦二人組的那個胖子還流著眼淚,他吸了口氣,盡量平穩著聲音說:“大、大爺……這趟車去哪兒啊……?”
大爺沒回答他,說完這句話就不看他們了,轉頭看向前方,似乎是在等著他們上車。
進過地獄的人都知道,這裡面的NPC都是專業的複讀機,問是問不出什麽來的,再說剛開局也不會弄死人,也沒什麽可擔心的,於是接二連三地上車去了。
謝人間看守的地獄只是個舊時代的村莊,荒郊野外地連馬都沒有,更別提車了。雖然他去了一趟人間,但也沒來得及好好欣賞現代的車水馬龍,大巴更是見都沒見過。陳黎野剛想轉頭跟他說聲“走吧”,結果一轉頭,就看見他滿眼新奇的盯著車子看,一雙向來平靜冷漠的眼睛裡此刻竟然冒著好奇的光芒。
陳黎野:“……”
也是,這是兩千年前的鬼,覺得新奇也很正常。
陳黎野看他好奇,便十分善解人意的沒急著上車。他本打算等所有人都上去之後再叫上一聲謝人間一起上去,但謝人間並非能盯著沒見過的東西盯到出神的傻子,他盯著大巴看了片刻,就收回了目光,說:“走了。”
陳黎野:“……喔。”
謝人間走在前面,上了車,這車挺寬敞,他挑了後面一點的座位,靠窗坐了下去,然後往後一仰,開始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