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今天買的一點東西扔到了副駕駛上,關上了車門,又鎖上了車,走去了那條小道裡。
烏鴉的叫聲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大了。
陳黎野走進小道裡,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沒走多久,就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倒在地上,周圍落著四五隻烏鴉,每一隻都焦急地撲騰著翅膀,在他身邊打轉。在這盛夏的季節,他穿了一身漆黑的長袖長褲,十分異類,並且渾身都有些透明,能透過他看見他身下的地面和牆面。此人閉著雙眼,應當是昏了過去。但即使昏了過去他也緊皺著眉,在地上縮成一團,似乎十分痛苦。
是守夜人。
第25章 謝人間(三)
陳黎野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然後蹲了下去,伸出手去,想碰碰守夜人。
他一蹲下來伸出手,守夜人身邊圍著他的烏鴉竟然就接二連三地紛紛炸作幾縷黑煙,消失在了原地。
陳黎野被這些突然炸成黑煙的烏鴉嚇得手一哆嗦,縮回來了一點。
愣了四五秒後,陳黎野又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指去。守夜人渾身都是半透明的,看那樣子像極了小說或影視劇裡經常出現的所謂常人碰觸不到的魂魄狀態,陳黎野本以為自己的手會直接穿過去,沒想到這輕輕一碰,卻真的碰到了他的臉頰。
守夜人的臉很涼,像一塊封了千年的冰。
說來也怪,陳黎野一碰到守夜人,他就開始慢慢地恢復了過來,身體漸漸變得不再透明,痛苦不堪的臉色也開始漸漸好轉。陳黎野頓了頓,然後伸出了整個手掌,摸了摸守夜人半張冰涼的臉頰。
他想起夢中那坐在帥營裡滿身英氣又意氣風發的少年。
陳黎野半蹲在黑暗的雜物堆裡,看著守夜人。
守夜人的臉色已經緩和了許多,他表情寧靜,好像只是安心地熟睡了過去似的。
陳黎野看著他的臉,感覺自己忘了什麽,忘了非常重要的什麽。他想記起來,又不知該怎麽記起,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就隻好就這樣看著守夜人,試圖從心底深處尋找出哪怕一絲一縷的蛛絲馬跡來。
可他什麽也找不到。
陳黎野就那麽蹲著看了守夜人半晌。然後他覺得不能就這麽放著他不管,於是把守夜人從那雜物堆裡拖了出來,背起來走了。守夜人人高腿長,陳黎野本以為他會很重,沒想到背在身上一點重量都沒有,恐怕背個紙片子都比他有重量。
陳黎野把他拖到了車後座上讓他躺好,自己坐到了駕駛座上,啟動了車子。
帶去醫院是肯定不行的。陳黎野摸了摸耳垂,在心裡思忖道,守夜人是地獄的鬼神,人間的醫院肯定屁用都沒有。再說,看他情況已經好多了,現在就只是在昏睡,直接帶回家去等他醒來就好了。
如果醒不過來……
……
先帶回去再說吧。
陳黎野就這樣背著守夜人回了自己家。
他把守夜人的鞋脫在了門口,然後把他背到臥室去安頓到了床上,然後對著他左右想了想,覺得扒人衣服是不太好的,就打算幫他把扎頭髮用的皮筋去掉。
陳黎野說乾就乾,他俯身下去,把守夜人攬到懷裡,伸手去摸他後腦杓的馬尾,然後發現他扎頭髮用的不是皮筋,而是根發帶。
陳黎野抽了抽嘴角,心道還真是個死了千年的老鬼。
他繞著發帶摸了一圈,摸到了發帶扎的結,輕輕一扥,扥開了發帶,守夜人潑墨似的發跟著散開了。
陳黎野慢慢地把他放倒到床上,然後長出了一口氣,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發帶。這發帶又細又黑,一扎到頭髮上簡直能和頭髮融為一體,也難怪陳黎野會以為守夜人是與時俱進用的皮筋。
他拿起發帶來仔細看了幾眼。發帶雖然細,但仔細看的話,能發現上頭繡了點東西。那似乎是一輪彎月牙,繡的極其精細,用的還是和黑色差不多的灰色,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陳黎野低頭看了眼守夜人。或許是因為躺床上比躺雜物堆強些,他表情沒有陳黎野剛發現他時那麽痛苦了,多少算緩和了些。
陳黎野把發帶疊成小方塊,放到了他枕邊,然後去洗漱。
他一邊刷牙給林青岩發過去了消息,把自己發現守夜人並且還把人撿回家裡的事情說給了他。陳黎野今天出門閑著沒事刷手機時刷到過林青岩的朋友圈,他今天好像是拖家帶口的去哪玩兒了,估計是沒時間搭理陳黎野這等母胎solo單身狗。
陳黎野覺得這事兒太驚人了,刷完了牙後又拿起手機翻了翻列表,還想找人傾訴一下。可除了林青岩他也沒人可說了,他總不能給姚成洛發消息說“嗨兄弟我暫且不跟你提地獄但是我說我偶然撿到一美男老鬼還把他帶回家了你信不信”,太傻比了。
陳黎野放下手機,一邊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一邊接著愁:明天就周一了,陳黎野應該去上班的。可是如果守夜人好死不死在他上班的時候醒了,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鬼知道他會乾點什麽事兒出來。
那請個假看著他點吧……反正明天沒啥事兒,去了應該也是啤酒泡枸杞嗑點瓜子等一個新的有緣當事人給他送案子送錢。
於是陳黎野又給老板編輯了一條請假消息發過去,理由隨口編了一個說自己精神十分恍惚再歇一天。他們老板倒是痛快,也沒細問,大手一揮就準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