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木光禿禿的,沒有花也沒有葉子,看影子,像是張牙舞爪的一隻瘦骨嶙峋的乾巴巴的鬼手。
陳黎野看呆了。
看方向,這棵參天大樹應該是長在村子最北邊,他們躲在房子後面,景象被房子掩了個嚴嚴實實,不過只要後退幾步的話,應該就能看到這棵樹的真面目。
但陳黎野不敢動。眼下情況恐怖,守夜人又不知道什麽時候蹦出來,這種時候到處亂蹦躂,純屬作死行為——後退也算。這種時候,能不動就不動,畢竟守夜人還沒出現。老話說得好,敵不動我不動。
過了一會兒,那陣破土聲停止了,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看雪地上的影子,那棵參天大樹也停止了生長。
之前也是這麽安靜的,但眼下的安靜,卻顯得恐怖多了。
像暴風前的安寧。
忽然,又響起了腳步聲。有誰踩著雪走了下來。緊接著,有兩三聲烏鴉叫響了起來,伴隨著腳步聲,叫的不絕於耳。
那腳步聲緩慢而悠閑,來人像是在散步。
這種時候是不會有參與者傻逼到出來散步的,肯定是守夜人。
陳黎野偷偷看著房子前——那是村子中央被空出來的大路,腳步聲就是從那條路上傳來的。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陳黎野緊張得頭皮都要炸開了。
突然,有個人出現在了陳黎野的視線中,他一腳踩進了雪裡。嘎吱一聲,不知為何,陳黎野覺得他像在踩誰的屍骨。
這是個渾身黑漆漆的人。從身上上衣到腳上靴子,沒一件不是黑的。如若不是今晚的月亮是血色的,他一定能和夜色融為一體。
陳黎野只看得見側面。這個人頭髮留的極長,扎著一條長馬尾,但看身體線條卻是個男性。詭異的是他肩膀上停落了兩三隻烏鴉,幾隻烏鴉一會兒上看看一會兒下看看,安靜極了,似乎是在等著什麽。
……這就是守夜人?
陳黎野正在想著,忽然有一陣風吹過來,吹動了守夜人前額的發。
守夜人像是感覺到了什麽,突然抬了抬眼,然後偏頭看向了陳黎野的方向。
陳黎野差點被嚇得心臟驟停,壓根就沒看清這人長什麽樣,立刻就把腦袋縮了回來。
同時,那道聲音又響了起來。
【守夜人“鴉”,狩獵開始。】
此話一出,忽然有幾隻烏鴉引頸叫了起來,任舒立刻被嚇得渾身一哆嗦。
陳黎野比任舒冷靜多了,他貼著牆,聽著動靜——剛剛守夜人可是往他這邊看了,萬一有個動靜,他就得馬上拉著任舒轉移陣地,跟這位守夜人玩玩走位。
他跟守夜人僅僅只有一房之隔,照理說守夜人有什麽動靜,他都該聽的一清二楚。
可烏鴉叫了幾聲之後,整個世界又安靜了,陳黎野什麽都沒聽見。
連風聲都很小,簡直夜深人靜。
陳黎野被這令人膽寒的安靜搞得頭皮發麻。
安靜了快三分鍾了。
隨時準備跑路的陳黎野心裡納悶:不是說狩獵開始了嗎,怎麽還沒動靜了?
罷工了?
迷茫了?
難道沒看到我?
陳黎野越想越覺得不應該,於是悄悄地又慢慢地探出半個腦袋去,想看看這守夜人到底在幹嘛。
他把腦袋探了出去,只見那片雪白的地面上已經沒有了人影,隻留下了一排腳印,無聲地告訴他剛剛確實有人在這裡。
陳黎野愣住了。
真沒看到?
應該不可能的。守夜人轉頭看他時,陳黎野躲得有點太晚,哪怕用余光也該看到了,他是不信堂堂一個地獄守夜人會是個老花眼的。
那就可以設想一個可能性——陳黎野沒有觸犯守夜人的獵殺規則,但是別人觸犯了。
所以比起他來,守夜人優先選擇了其他觸犯者。
守夜人仿佛跟他心有靈犀,下一瞬就幫他印證了他的猜想——不知何處突然響起了一聲淒厲的慘叫,打碎了寂靜的夜。
這聲音哭喊著慘叫著,十分刺耳。
“滾啊!!”不知誰哭喊著,“別來抓我!!我不想死!!抓我幹什麽啊!!!”
陳黎野貼到牆邊,悄悄探頭看了一眼聲音的方向,發現這聲音是來自紅衣女人的屋子裡。
女人的屋子離他們還算近,離了大約二十多米左右,還算能看清。
任舒縮在陳黎野身後。她不敢探頭去看,但聽見有人慘叫,就知道守夜人肯定不在附近,也敢開口說話了。於是她就躲在陳黎野背後,小心翼翼地問他:“陳哥……你看到什麽了?他進屋子裡了?”
紅衣女人的房門緊閉著。究竟是在屋子裡,還是在屋子後面,不得而知——除非陳黎野有膽子跑過去一探究竟。
“不知道在那附近還是哪兒。”陳黎野說,“還是小心為上吧。”
那慘叫聲越發歇斯底裡了起來,甚至話尾都破了音,但就在某一瞬間,忽然突兀地消失了。消失的毫無征兆,就好像突然被掐掉了信號的收音機,或者說,像突然被擰斷了脖子。
夜晚又陷入了寂靜。
但這次的寂靜沒維持多久,紅衣女人的房門忽然自己哢嗒一聲打開了,數隻烏鴉從裡頭飛了出來,撲騰著翅膀叫喚,聽上去像在叫著不幸。
陳黎野聽見了細微的腳步聲——有人從房子裡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