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未弦看著他,默了幾秒後,就笑了一聲。
在那之後,陳黎野又叫來了汽車的維修店的人員,那些人聽了大概情況之後,又帶來了拖車的。他們圍著陳黎野的車忙前忙後,陳黎野跟在他們後面,聽著他們說明情況。
謝未弦就坐在一邊的馬路牙子上,等著他們維修完畢。盛夏夜晚的風從遠方吹來,把謝大將軍臉邊的兩縷發吹的飄飄。
謝未弦吹風吹得感慨萬千,因為夏夜的風不算太涼,也不算太熱,這讓許久沒體會過冷暖的謝大將軍感覺十分奇妙。比如,剛剛從滿是冷氣的車上下來時,他就被巨大的冷熱差激得一個激靈。
怎麽說呢。
溫度好高,這裡好熱,風也不算很涼快。
車上那個溫度對他來說才剛剛好。
他甚至有點想把衣服脫了算了,但他忍住了。
可謝未弦太熱了,他實在有點待不住,隻好揪起自己的衣領子呼扇了起來。這麽過了一會兒後,他便在無意間低頭看了看。
然後,他的動作突然一僵:“……”
汽車維修店的店員檢查了一會兒陳黎野的車子,得出了個結果後,就對他說:“可能得修個三天。”
“……要三天嗎?”
“是啊。害,我跟你說,三天已經夠不錯了。你這幸虧發現的早,不然再開個三分鍾,我保準你跟你兄弟倆人連車帶人一塊衝下海去游泳。”
陳黎野:“……”
說來你可能不信,其實已經遊過了。
陳黎野撇了撇嘴,又說:“那三天之後我去取?”
“也只能這樣了。”
“行,麻煩您了。”
陳黎野三言兩語完成了交涉,剛想回頭去找謝未弦,就被人點了點肩膀。
他一回頭,就見到謝未弦就站在他身後。
“
你來一下。”謝未弦說,“給你看個東西。”
陳黎野:“……?”
陳黎野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跟著他走了。
倆人往遠處走了走,然後謝未弦拉著他停了下來,再然後,他就一把撩起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自己掩於衣服下的皮膚來。
上面一片白淨,什麽都沒有。
兩千年前,那些嚴刑拷打留在他身上的那些刻骨銘心的痕跡,此刻竟然無影無蹤,哪兒都看不見了。
陳黎野愣了一下:“……”
謝未弦也看著他,沉默半刻後,說道:“好像……被消掉了。”
陳黎野依舊沉默。
沉默片刻之後,他就喃喃著說了句:“是嗎。”
謝未弦:“……”
“有什麽用呢。”他說,“看著好看而已,該受的都受過了。”
謝未弦就知道該是這樣。
黑白無常消得掉他身上的痕跡,但再往裡,那些深深烙印在骨子與心臟裡的東西,是無論如何都消不掉的。
無論是陳黎野的,還是他自己的。
謝未弦把衣服放了下來,伸手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
他知道陳黎野還在在意。這個人總是不願意看他受苦,也和他一樣,總愛想如果。
如果當時早點回去,如果當時早點謀反。
或許雙方都能少掉很多苦難。
他們都明白,但在此之上,心裡也都更加清楚。
都盡力了,不論是自己,還是對方。雖然慘烈,但他們轟轟烈烈過,愛過,為此爭鬥過。
這就夠了。
他們都明白。於是,在又沉默了片刻之後,謝未弦便開口打破了這片沉默,說:“想那麽多幹什麽,我就是通知你一聲而已。別想了,還不如想想晚上吃什麽,我現在真的餓了。”
陳黎野知道他的意思是什麽。
謝未弦說,與其糾結於沒辦法改變的過去,還不如著眼於現在擁有的。
現在都已經彼此失而復得了,為什麽還要去在意早已過眼的雲煙?
謝未弦說,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更注重更現實一點的東西,比如今天晚上吃什麽。
他說的很對,陳黎野很同意。於是,陳黎野便笑了一聲,說:“哥,我沒車了,它馬上要被送去維修了。”
謝未弦:“……”
“咱倆可能要徒步走三天了,今天晚上的飯……要不就走著找找?”
“可以啊。”謝未弦說,“你想幹什麽都行。”
*
陳黎野公開的速度很快。
他們一起離開之後,他就在路上照了兩個人走在路燈下的影子,又偷拍了一張謝未弦,又拍了張兩個人握在一起的手。然後,等他們找到了飯館,進去點完了菜坐在座位上等菜的時候,陳黎野就速度極快地把三張照片合在一起發了個朋友圈,官宣了。
等他發出去之後,才先斬後奏地告訴了謝未弦。
謝大將軍差點沒一口水噴出來,連忙點開朋友圈去看了。
和陳黎野說的一樣,確實是那三張照片,而且文案只有五個字。
“人間回來了。”
謝未弦隻掃了一眼,卻當即倒吸了一口氣,感覺心口上中了一槍。
這槍還是陳黎野開的。
這短短五個字卻一語雙關,既是陳黎野兩千年前對謝未弦說過的話的縮影,又是謝未弦曾經在他這兒用過的假名。
謝未弦一口氣臉紅到了耳朵根去,他默默地捂住了臉,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感覺自己的臉快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