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未弦一時內心情緒複雜,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捏了捏眉間,平複了一番心緒後,才又問他:“那你總不能在這裡待到天亮吧……你總得回家的,天兒這麽冷,你凍壞了怎麽辦?”
“不用……你管。”陳黎野悶頭說,“未弦來接我。”
“……”
“他帶我……回侯府。”陳黎野說,“我要等他。”
謝未弦也被他一下子拉回了兩千年前,一時間,那些慘烈的不甘的意難平的求不得的都湧上了心頭來,一時間,他隻感覺心裡發酸又發苦,忍不住垂了垂眸,咬了咬嘴唇。
咬得嘴唇發疼。
但,他也終於知道陳黎野這是怎麽回事了。
謝未弦把圍巾輕輕圍在了陳黎野的脖子上,又輕輕叫了他一聲:“顧黎野。”
這招管用了。陳黎野忽的渾身一哆嗦,然後,他便慢慢抬起頭來。
陳黎野整張臉都因為醉意紅透了,但眼睛卻被浸的明亮亮的。四周的霓虹映在他眼裡,裡面似乎有光芒萬丈。
他抬起頭,看著謝未弦,好半天都沒反應,似乎是在努力地辨認眼前的人。
然後,陳黎野便忽的笑了。
“未弦。”陳黎野笑著叫他,“未弦……未弦。”
“……嗯。”謝未弦一時無奈,隻好好聲好氣地接著哄他,“這麽晚了,去我家嗎?”
陳黎野朝他點了點頭,然後,他就松開了先前一直緊抱著的電線杆,轉頭撲進了謝未弦懷裡,伸手就摟住了他。
謝未弦最討厭酒味,但還是順從地接住了撲過來的陳黎野。在聞到對方身上那股滔天的酒味兒時,他便忍不住皺了皺眉,歎了口氣,然後認命一般抱著他站了起來,隨後就在四周人群怪異的目光中,堂堂正正地抱著陳黎野過了馬路,回了車上。
他像哄小孩似的拍著陳黎野的後背,又把他扒在自己後背上的手往懷裡塞了塞,也把披在他身上的上衣緊了緊,就這樣把他整個人都護的密不透風。
陳黎野被他護的暖和,再加上酒意的加成,謝未弦走了還沒兩步,他就在大將軍的肩頭上腦袋一歪,睡過去了。
謝未弦無奈,就那麽抱著他回到了車上。
陳黎野這樣的醉酒類型十分極端,他說難弄也是十分難弄,但如果好弄起來,那也真是特別好弄。
他安靜,睡得很快,怎麽樣都行。
不過可能這些都是謝未弦限定。
謝未弦抱著他走到了車邊,然後打開了車門,讓他在後座上平躺下來。把陳黎野安置好了後,他才回到了駕駛座上,把車開回了家。
然後,他又打開了車門,把陳黎野的衣服給他穿好,又把他抱了起來,往家走去。
顛了沒兩步,陳黎野就忽然迷迷糊糊地半睜開了眼。
半夢半醒間,他有點迷迷糊糊的,忽然含糊不清的叫了一聲:“未弦……”
謝未弦應了一聲:“嗯?”
“……我有件事,沒告訴你。”陳黎野聲音含糊不清地說,“其實……鳳恍騙你了,我沒在朝上給你說話。”
謝未弦:“……”
他的腳步慢下來了些許。
陳黎野醉的迷糊,根本沒注意,又接著說:“我……我順著他們的話說了,我騙了他們,想給你通風報信的……可惜還是沒成……”
陳黎野醉起來,說話就有點含糊不清,但謝未弦聽明白了。
那天的陳黎野,根本不是像鳳恍當年所說的一樣,在朝堂上為了自己得罪了所有文武百官。
他是個聰明人,在那個朝堂中人人都在口誅筆伐的時候,他就順著時勢下來了。他在新皇跟前說謝未弦確實不好,借機給自己贏得了機會,也想趁著這個機會通風報信,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只不過很可惜,中途殺出了一個鳳恍,他們最後還是都死了。
而鳳恍之所以那麽騙他,可能也只是因為想看他崩潰而已。
“……說了你不開心。”陳黎野嘟嘟囔囔著說,“所以我就沒說。”
謝未弦有點無奈。他其實並沒有多不開心,因為他比誰都清楚,那些破事兒都早結束了,他現在已經和陳黎野一起迎來了新生。
雖然那些慘烈的遺憾的偶爾還會在心裡隱隱作痛,可好在他都已經習慣了。而且陳黎野在他面前,也在他身邊,每當他意識到這一點,也都能意識到那些早都已成過去,也會覺得那些痛苦好像也不再作痛。
謝未弦便無奈一笑,問他:“那你現在怎麽說了?”
陳黎野唔了一聲,說:“我喝多了……一時衝動。”
謝未弦聽得想笑:“你知道自己醉了?”
陳黎野又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
謝未弦就又問道:“那現在是什麽時候?”
陳黎野嘟嘟囔囔:“164年。”
謝未弦忍不住聽得笑著罵了句:“我可去你的吧。”
164那年明綸才剛上位呢!
陳黎野卻完全不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又迷迷糊糊地在他懷裡哼哼了幾聲,好像在譴責他屁都不懂。
謝未弦又無語又好氣又好笑。上輩子顧黎野本本分分沒喝過幾次酒,謝未弦又根本不愛喝那玩意兒,顧黎野跟他在一起時也根本不會碰酒——也就是說,兩輩子加起來,謝未弦是第一次見到陳黎野喝醉。
他萬萬沒想到,陳黎野喝醉居然是這麽一個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並且又十分明白自己已經喝醉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