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還在看他。
陳黎野看到謝未弦的雙手一抖。
謝未弦沒有動,就那樣側著身看著遠處已死的顧黎野。
陳黎野站的地方看不到謝未弦的表情,他也不敢去看。他張了張嘴動了動身子,想做點什麽說些什麽,但又想到做什麽說什麽都無濟於事,隻好又安靜地站了回去。
鳳恍突然咳嗽了一聲,兩排的禁軍得了命令,立刻亮出了手裡的長劍,圍近了這兩個人。
顧黎明沒想到顧黎野正面會是這個樣子,顧黎野死的太慘,讓他手足無措地呆在了原地:“哥……”
就這樣呆了片刻後,他好像才反應過來,但又不願意信,就伸手又晃了一下顧黎野的肩頭,試探著叫了一聲:“哥?”
死人自然不會給他回應。
顧黎明不甘心,又晃了好幾下,喚他的聲音也漸漸從難以置信的試探變成歇斯底裡的撕心裂肺。
“哥!!!!”
他好像看不到周圍禁軍對著他的劍尖,就那樣對著顧黎野冰涼的屍骨撕心裂肺地喊。
陳黎野聽得也感覺心臟撕裂似的痛,低了低頭,咬緊了嘴唇,一言未發。
“罪臣之子顧黎野,判謀反罪名,已殺。”
鳳恍幽幽地對站在原地一言不發的謝未弦說道:“謝侯爺,平日見你二人交情過於親密,有同謀之嫌,聖上害怕,這才急急忙忙把你召回宮裡的。不過呢,聖上也只是想驗明一下侯爺的忠心罷了。”
百官之中,又有一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接下了鳳恍的話茬:“侯爺,你對聖上可是忠心耿耿的吧?謝家可是世世代代都忠於聖上的。”
謝未弦還是沒有動,也沒有回答。
陳黎野看到他垂在身側的兩隻手握成了拳,用力得發抖。
就在此時,突然有一人從百官之中走了出來,握著腰間的佩劍,繞到了眾禁軍身後,陰陽怪氣地說道:“不過說起來,境安侯還真冷血啊,昔日袍澤死的這麽慘,你居然一句話都不說?”
陳黎野看向了他。
他記得這說話的人。此人名叫程康,是禁軍統領,負責宮城的守衛和皇家的安危,是皇上的心腹,也是個張狂人物。
但和謝未弦不同,這位張狂地有點沒腦子。
謝未弦還是沒回答他。
謝未弦一不說話,程康就認為是自己佔了上風。倒也是,在這種被這麽多禁軍拿劍指著的形勢裡,誰也不會認為謝未弦會做出點什麽來——就算有那個心,他也沒有那個力,畢竟佩劍都上交了。
程康當然也這麽認為。於是他就從眾禁軍裡擠了進去,仗著謝未弦不敢做什麽,一步一步地慢慢悠悠地晃到了他面前去,道:“境安侯,你剛剛說什麽來著?就……鳳大人問你知不知道內幕的時候……哎呀,我記不得了……”
“哦——對了,我想起來了——”
程康一邊誇張的演著說著,一邊走到了謝未弦面前去,隨後就突然一手攬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勾得往自己這邊一踉蹌。
他還往謝未弦耳朵上吹了口氣,道:“你說你當然知道內幕?現在後悔了沒有啊?你可真笑死我了,你完了!你的仕途沒了——你要不要現在給陛下跪下磕六個頭,求陛下原諒你啊?就像那條狗那樣?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笑了,笑得誇張極了。
在他這陣誇張的笑聲裡,謝未弦突然緩緩抬起了頭來。
同一時刻,程康突然聽到了哢啦一聲輕響,像是刀劍出鞘的聲音。
程康:“?”
哪來的聲音?
程康低下頭。就在此時,他突然又聽見鳳恍著急地大喊:“程康!!快把他壓住!!!”
在聽到這些話的那一刻,低下頭來的程康就看到——
自己腰上的劍,被謝未弦利落地抽劍出鞘了。
然後,他看到一抹寒光閃過。
程康的腦袋飛了。
他的腦袋掉到地上,咕嚕嚕地滾了老遠,直接滾到了皇帝面前,表情還仍舊一臉茫然,好似根本就沒來得及做出反應。
空氣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顧黎明聽到了這陣聲響,一抬頭,就被眼前的場景嚇得愣住了。
明綸看著這顆剛剛還好好連在程康脖子上的腦袋,也愣住了。突然,他又聽到顧黎明驚叫一聲:“統領!?!!?”
明綸抬起頭,就見剛剛明明還被禁軍包圍的謝未弦此刻竟然殺出了重圍,幾個禁軍都遭他一劍被抹了脖子,此刻正紛紛向後倒去。謝未弦殺的速度極快,他們還沒徹底倒下去,他就已經要殺到明綸面前了,明綸一眨眼的空,謝未弦離他就只剩下了半步之遙。
明綸看到謝未弦滿面的殺氣和通紅的雙眼,以及朝自己逼近而來的劍尖。
劍露寒芒。
明綸腦子轟的一聲,仿佛已經看到了鬼門關。
可就在此時,謝未弦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雙眸一凜,劍尖的方向一拐,擦著明綸的鼻尖在空中挽了個漂亮的劍花。
只聽哐地一聲,那劍直直入地三尺,連帶著明綸的黃龍袍一起插進了地裡。那劍尖好死不死捅中了龍袍上的一條龍,把那龍首和身子截成了兩半。
——明綸沒死,謝未弦沒殺他。
雖然沒死,但明綸已經快被嚇死了,他整個後背都貼在了龍椅上,呼吸顫抖粗重,雙眼瞪得極大,估計剛剛已經看到鬼門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