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陸起是特意趕回來的,卻偏偏什麽都不說,這樣諸如此類的事還有很多件,有些霍明琛知道,有些霍明琛不知道,但他知道,這個人對自己是很好很好的,好到顯得自己的付出是那樣渺小又微薄。
世上再沒有這樣的人了……
椅子響了起來,一聲一聲,發出不堪重負的動靜,恍惚間似乎有誰抱著誰走向床鋪,衣擺帶翻了茶幾上的蛋糕,奶油糊了一地也無人顧及。
陸起許了三個願望,幼稚的一批,所以他這輩子都不會告訴霍明琛。
第一個願望,他下輩子一定要很有錢。
第二個願望,他還要遇見霍明琛。
第三個願望……
讓對方吃他的軟飯。
相當無厘頭,姑且可以算作是一個帥氣窮鬼不靠譜的意淫。
距離上次車禍已經過了半個月,其中司機張叔受傷最為嚴重,現在還躺在加護病房等待脫離危險,他們家情況一般,兒子遊手好閑欠了一屁股債,壓根沒有多余的錢支撐他住院,出事後兒子兒媳一個個躲的要多遠有多遠,還是霍明城出錢墊付的。
霍遠光知道後,明裡暗裡勸他不要這樣做,“只是一個司機罷了,你給點錢是個心意,他如果一輩子不醒你還一輩子都養著他不成,霍氏上上下下那麽多員工,不患寡而患不均,底下人難免有微詞。”
霍明城現在看見這個二叔就覺得一陣齒冷,張叔是霍遠光買凶殺人的重要證人,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對方死,嘴角慢悠悠漾出一抹笑,霍明城道,“二叔,瞧您說的,好歹也是條人命,張叔跟了我那麽久,年紀又大,我不管誰管。”
霍遠光歎了口氣,垂下眼不說話了,因著目光渾濁,讓人一時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麽,霍明城走後,陳斂冬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畢恭畢敬的道,“副董事長。”
霍遠光陡然睜開眼,眸中精光一閃而過,
“怎麽樣,他們肯不肯賣?”
陳斂冬猶豫著搖了搖頭,
“他們對價錢不滿意,還想再抬高一點。”
“哼!”
霍遠光忽然站起身,拄著拐杖用力跺了跺地面,猶如一頭暴怒的獅子在陳斂冬面前來回踱步,
“他們算什麽東西,要那麽多也不怕撐死!”
陳斂冬苦著臉道,
“那咱們還買嗎?”
霍遠光目光如炬的看向他,狠意頓生,
“買,為什麽不買,不買哪兒來的本錢去爭!”
他手哆嗦著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煙,點燃後猛吸了一口,像個癮君子一般,面上顯出幾分迷醉,連手裡的拐杖都扔了,
“他們要多少,給就是了,不夠就從公帳上抹,反正現在皇裔的工程被霍明城那個蠢貨交到了我手上,今天他們吃進去多少,來日我要他們加倍給我吐回來!”
說完又意有所指的道,
“去看看那個司機情況怎麽樣了,年紀一大把躺在醫院也是活受罪,不如死了乾淨。”
霍氏表面的風平浪靜之下其實是暗潮洶湧,霍明城見父親年紀大了,並不想將他牽扯進來,連哄帶騙的把人送去國外旅遊,就連霍明琛也被叫回了家。
“這幾天可能公司有點事兒,我哥讓我回家住,我盡量把事情早點解決,早點回來。”
霍明琛走的很不舍,各種意義上的,像是塊膩膩歪歪的牛皮糖,怎麽扯都扯不開。陸起幫著他收拾行李,然後把人送到樓底下,一如既往地讓人分辨不出情緒,
“晚點回來也沒關系,我又不會給你戴綠帽。”
“你總是要把我氣的跳腳才高興。”
霍明琛親了他一下,然後坐上車,五米的距離都沒開出,隔著後視鏡看見那人還站在原地,忽然間有了一種想拋下一切的衝動。
今天是晴天,烏雲散去,露出許久不見的太陽,當暖暖的光影擦著車身掠過的時候,霍明琛控制不住的閉了閉眼。
他知道,他不想再這樣藏著了。
這樣的心思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早已無跡可尋,霍明琛很清楚,陸起對他來說不是可有可無的小情人,後半輩子也不會再有誰能夠替代他,霍明琛也再不會像對他一樣對待另一個人。
有些事已經如此明顯,那麽答案自然也就呼之欲出。只是現在霍氏正值多事之秋,在這個檔口捅破並不是個好時機,霍明琛心裡縱然有再多的想法,也不得不暫時壓下。
張叔在霍家工作了十年有余,原本老實本分些也能安享晚年,可惜有個不成器的兒子,在外面欠一屁股債不說,出去開車拉貨還撞了人,那筆天文賠償金他傾家蕩產都賠不起。
一念之差,他收了陳斂冬的錢,在董事長的車上動手腳,現在躺在醫院成了半死不活的植物人,報應也下來了。
隔著加護病房的玻璃窗,隱隱約約能聽到外面嘈雜的吵鬧聲,一男一女正哭天搶地的坐在醫院走廊上,任由保安怎麽拉扯也不走,
“哎呦喂我可憐的爸爸啊!我知道霍總好心,可他這麽大年紀了多受罪,我隻想把我爹接回家好好照顧,犯法了嗎??!啊,大家夥給評評理,犯法嗎?!”
有醫護人員說,
“手術完成還沒多久,傷者實在不適合挪動,再說了通知書還沒下來,老人家還是有一線希望……”
“有個屁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