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雖覺得這形狀怪異了些,但還是點點頭應下了,沈妙平交代完事情,正欲回去,誰知剛走到曲風院外,就聽見一陣吵吵鬧鬧的聲音。
“還請二爺不要為難微臣,為您治腿疾是宮裡的意思,倘若違背了旨意,皇上和昭貴妃降罪下來微臣承擔不起啊!”阮太醫一把推開了要攆他出去的仆人,站在緊閉的房門外對謝玉之好言相勸,內心卻暗罵道:都說瞎子狠瘸子怪 ,聾子多疑啞巴壞,果不其然,謝玉之這壞脾氣,一輩子瘸著才好呢!
他喊累了,打算歇口氣,就忽然見院中的奴仆對著一個方向齊齊行禮道:“見過姑爺。”
阮太醫下意識回頭,就瞧見一容貌出色的錦袍少年不知何時立在了自己身後,正似笑非笑的瞧著自己,對上那雙眼睛,他心裡不知為何,莫名咯噔了一下。
沈妙平對人的惡意向來很敏感,瞧見阮太醫,不由得神色莫名的問了一句:“這位是……?”
內院灑掃的小丫鬟杜若機靈道:“姑爺,這是阮太醫,宮裡頭派下來給二爺治腿的,有一年多時間了呢。”
這話就很玄妙了,治腿治了一年多還沒治好……
沈妙平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然後對阮太醫笑了笑:“失敬失敬,原來是給二爺治傷腿的,敢問太醫如何個治法啊?扎針?服藥?治多久能好?”
一連串的問句將阮太醫堵的話都說不出,他半天才吞吞吐吐的道:“二爺的腿已是舊疾,微臣等無能,只能勉力一試罷了,特配了些舒筋活血的藥包,日日熱敷了,陰天下雨不至膝蓋刺痛。”
“原來如此……”
沈妙平點點頭,然後對他伸出了手:“二爺不喜見外人,阮太醫將藥包給了我吧,我一會兒便替他敷上。”
說完吩咐底下的小丫鬟給賞,另將藥包遞給了嬤嬤去熱上,推門進了屋內,再不理會他。
謝玉之正倚在榻上看書,見沈妙平進來掀了掀眼皮,又繼續把視線移到書上,頭也不抬的道:“下次見了那老東西,直接攆出去,不必廢話。”
他五官分明,是很好的相貌,如今鏤花窗外的陽光斜斜打進來,俊秀的側臉有一種獨屬於少年的薄弱感,但眼尾下垂時,依舊有一種常年間揮之不去的陰沉似水。
沈妙平坐在他腿邊,見謝玉之只顧著看書,並不同自己講話,不由得探頭看了一眼:“在看春宮圖麽,這麽入神?”
謝玉之:“……”
他終於放下了書,合上書頁,是一本《詩經》。
謝玉之目光幽幽的看向沈妙平:“你平日寒窗苦讀,看的都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麽?”
沈妙平道:“也不是,看多了也有些膩,平常也會讀讀《飛花寶鑒》、《玉樓春》、《錦屏秀榻》類的。”
他有原身的記憶,剛才說的幾本都是些描寫露骨曖昧纏綿的下九流□□。
謝玉之先是愣了愣,反應過來忽然低笑出聲,他慵懶的靠著枕頭,輕踹了沈妙平一腳:“你便是靠著看這些東西考上探花的麽,傳出去豈不滑天下之大稽。”
沈妙平正欲說些什麽,房門忽然響了響,外頭傳來嬤嬤的聲音:“姑爺,藥包溫好了。”
沈妙平聞言下意識看了眼謝玉之,見他沒什麽反應,便道:“進來吧。”
嬤嬤聞言端著托盤進來了,上頭放著溫好的藥包,一並還放著紗布剪子等物,她似是怕謝玉之發怒,將東西放下便匆匆行禮告退了。
謝玉之見她出去,抬眼望著沈妙平,不吵也不鬧,平靜的陳述事實:“敷這些東西沒用。”
沈妙平摸了摸,那藥包還有些燙手,帶著中草藥特有的味道,聞著怪香的,他對謝玉之道:“有些藥一時半會是看不見效果的,就算沒用也敷著吧,說不定哪日就好了,總得有個奔頭。”
人活著不就圖個奔頭麽,不然整日渾渾噩噩的活著有什麽意思。
謝玉之道:“不敷,我也不需要奔頭。”
沈妙平將袖子捋至手肘,漫天說瞎話:“那個姓阮的分明就是個庸醫,實不相瞞,我幼時曾拜一雲遊方士為師,略通岐黃之術,說不定比他強,二爺讓我瞧瞧腿吧。”
說完握住了他的腳踝,入手纖細,隻覺孱弱的緊。
謝玉之似是想踹他,但瞧了瞧沈妙平的小身板,說不得一腳下去人都能飛了,思索片刻便由得他去。
沈妙平一直注意著他的神色,見狀心下了然,將謝玉之的褲管往上卷了卷。
許是因為臥床兩年的原因,謝玉之腿部肌肉有些退化,比常人要瘦一圈,他的傷在膝蓋處,有一條寸長的傷疤,因著膚白,瞧著便十分猙獰,沈妙平仔細看了看,一副專業做派,裝的比誰都像。
“傷著骨頭了麽?”
“嗯。”
“傷著經脈了麽?”
“嗯。”
“怎麽血管發烏?膝蓋四周也有暗紫?”
謝玉之拿起了書繼續看,擋著臉看不清神色:“當年傷我的暗器有毒。”
沈妙平聞言一頓,然後將褲管繼續往上卷到了大腿處,一寸寸的往上捏骨,室內寂靜,只聽他忽然“哎呀”一聲道:“不好!”
謝玉之被嚇了一下,瞳孔一縮,立刻抬眼看去,沉聲道:“怎麽了?!”
沈妙平臉都白了:“二爺……這這這……這毒會蔓延啊,現在已經從膝蓋上移到了大腿,日後時間長了侵入五髒六腑,你只怕性命不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