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來仍摟著他,懷抱充實的感覺有些新奇,他的指尖撫過沈遊後腦,然後是耳朵,肩膀,到底沒好意思再往下,最後停在了腰間。
沈遊心想,這個傻子又在耍流氓了,還是特低級的那種,隻敢抱,不敢親。
他撇嘴,有些嫌棄自己身上的酒味,垂眸,聲音沙沙啞啞的道:“你家浴室借我用用,我衝個澡。”
顧來聞言松開沈遊:“好,有需要幫忙的叫我。”
沈遊還真有需要幫忙的,視線亂飄,就是不看他:“你……把你睡衣借我一套。”
顧來聞言起身翻了翻衣櫃,結果發現最近沒買新衣服,拿出一件寬松的棉質上衣和和褲子,轉頭看著他道:“我穿過的行嗎?”
沈遊是個公子哥,吃穿都挺講究,從來不穿別人的衣服,不過也有例外情況,例如現在。
他從顧來手裡接過衣服,低著頭看不清神情:“那我去洗了。”
今天的月亮並不是很圓,半遮半掩的隱在雲層中,底下的小路兩邊栽著梧桐,葉子已經微微發黃,迎著冰涼的月色就看的愈發分明,每一陣風過都發出窸窸窣窣的輕響,掩去夜間寂靜。
顧來坐在床邊,心想時間過的真快,他來的時候,葉子尚且蔥鬱,一眨眼就已經枯黃了,這麽算來,人類的一生著實太短,長則百年,短則幾十年罷了。
沈遊也在想事情,他背靠著門,垂眼不知在想些什麽,習慣性摸了摸口袋,結果卻什麽都沒翻到,只能脫衣服洗澡。
他受不了太熱的溫度,哪怕數九寒天,洗澡水也是溫涼的。
他站在花灑下面,任由水流兜頭落下,墨色的濕發緊貼臉頰,又被他骨節分明的手!手盡數捋到了腦後,眉眼狹長鋒利,算不得溫和人物,老一輩人都說這樣的面相過剛易折,想來也有些道理。
少年的心最是乾淨,他們畢生的勇氣都聚在了那個年歲,一腔孤勇,不畏生死,沈遊曾經也是那般模樣,但最後都在一場大火中盡數堙滅。
他努力的想,努力的想,當初的顧來是什麽樣子呢?
好似也沒什麽特殊,不過長的比別人帥氣些,嘴甜些,余下便是空白一片了,沒有什麽太深的印象,大學時期的感情就是這樣,沒什麽緣由就在一起了,深不深的盡看緣分。
當初宿舍失火的時候,高處有重物砸落,不偏不倚就落在後背,再偏些傷到脊椎,只怕後半輩子就癱了,但縱使如此,也讓他吃盡苦頭,在醫院躺了足足一年。
一年啊,他恨不得拆了顧來的皮,吃了顧來的肉,這樣才解恨。
沈遊從來沒覺得自己賤,他頂看不上渣男賤女的事兒,所以他也沒想過自己會再喜歡上顧來,說出去誰信啊。
片刻後,他又想。
顧來就這麽一直失著憶吧,挺好的,傻兮兮挺招人稀罕,重要的是自己稀罕。
就當重新開始了。
沈遊擦乾頭髮走出浴室,身上穿著顧來的衣服,肩膀處略寬松了些,但不影響,沾著涼涼的水汽,皮膚很白,他靠著門對顧來道:“我洗完了,你去洗吧。”
他現在酒醒了,就恢復了平日戾氣傲慢的模樣,只是視線總在顧來身上流連,看一眼,很快移開,再看一眼,再移開。
顧來想起沈遊剛才哭唧唧的樣子,忽然笑了笑,他起身從衣櫃拿出另一套衣服,準備進去洗,卻在進門的時候被沈遊抓住了手腕。
顧來下意識看向他:“怎麽了?”
沈遊卻不看他,偏頭望著玻璃窗外的模糊樹影,沉默半晌,沒頭沒尾的垂眸道:“顧來,只要你好好的,我什麽都能給你,錢還是命,都行。”
這句話是真的,他喜歡一個人,就是掏心掏肺毫無保留的那種。
沈遊聲音輕飄飄,像風一樣難以捉摸,然後指尖力道一點點攥緊,帶著無聲的陰鷙:“但你如果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我也不會放過你……”
這句也是真的。
顧來聞言,邁進去的一隻腳又收了回來,他握住沈遊的肩膀,隱隱發現這個人缺乏安全感,輕輕抱了抱他:“我會好好對你,也!也不會對不起你,以後我的就是你的。”
沈遊抵著他的肩膀,點頭:“我的也是你的。”
顧來出言糾正:“不,你的還是你的。”
他用掌心碰了碰沈遊冰冰涼涼的側臉,迎著對方詫異的視線,糾正道:“我的就是你的,你的還是你的。”
顧來為自己的高覺悟感到十分滿意,猶豫著,揉了揉沈遊的頭:“那我洗澡去了。”
浴室的門被帶上,發出一聲輕響,沈遊聞聲從怔愣中回神,挪動步子緩緩倒在了床上,然後攥著枕頭,打了一個滾,又打了一個滾,滾來滾去。
媽的。
沈遊現在腦子裡只有這兩個字。
顧來輕輕出聲:“睡不著嗎?”
沈遊一頓,他還以為顧來睡了:“有點。”
顧來原本是平躺的姿勢,聞言側身面對著他,一雙眼在黑暗中亮亮的:“其實我也睡不著。”
以前不睡覺,是因為並沒有這種需求,今天不睡覺,是真的睡不著,他卻不想強製開啟休眠程序。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
一般這種時候,沈遊會抽根煙,不過現在肯定是沒有的,他不知想起什麽,用胳膊搗了搗顧來:“哎,你上次在電影院是不是拿了我一包煙,還沒還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