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遇搖搖頭,連呼吸都費勁:“你去吧……”
然後扶著牆,一步步走到了荀川跟前,蘇晴見狀抿了抿唇,轉身跑開了。
荀川這次傷的很重,只能勉強維持住人形,他見嚴遇沒事,虛弱的扯了扯嘴角,反應過來,卻又掙扎著後退:“我不去投胎……”
他艱難搖頭,神色抗拒驚惶:“我不去……嚴遇……我不去……”
嚴遇聞言腳步一頓,然後忍著周身密匝匝的刺痛感,半跪在地上,俯身將他攬進懷裡:“不去就不去……”
“我本來,也沒想強迫你去……”
荀川抬眼,發現嚴遇的眼眶帶了些許微紅,他從來沒見過嚴遇這幅模樣,不由得愣了愣,伸手想摸摸他的臉,但瞧見自己身上的腐態,又收了回去。
荀川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現在肯定是好看不到哪裡去,捂著臉偏了偏頭,只露出一雙黯淡無光的眼睛:“嚴遇……你不能嫌棄我……”
嚴遇不說話,親了親荀川的額頭,然後抱著他起身,一步步往樓下走去。
荀川似乎察覺到他情緒不對,聽著耳邊沉緩的心跳道:“我過幾天就好了。”
嚴遇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喉嚨裡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不動聲色將情緒都藏住了,他慣於把一切都埋在心裡,讓人窺探不出半分心思。
鬼魂受了重創,會自動進入休眠狀態,在陰暗潮濕的地方靜靜修複魂體,嚴遇把荀川輕輕放在床上,見他一動不動,睡著了一般,抬手關燈,室內頓時陷入漆黑。
嚴遇背靠著床邊,席地而坐,不知想起什麽,又悄然睜開眼,心中默默喚了一聲系統。
【嗚嗚嗚……找……找人家幹嘛……嗝……】
系統哭的直打嗝,現出了原型,是一個散發著靜謐藍光的小團子,在半空中上下浮動,室內也因此多了一點光亮,卻並不讓人覺得刺目。
嚴遇頓了頓:“謝謝你救我。”
系統哭的已經沒剛才那麽厲害了,但還是抽抽噎噎的:【沒救你……嗝……我是在救……救我自己……】
嚴遇猶豫片刻,緩聲問道:“……你能救救他麽,我可以用東西換。”
光球聞言止住了抽噎,漸漸飛高,在荀川周身靜靜繞了一圈,然後又重新飛回到了嚴遇面前,左右晃了兩下,做了個類似於搖頭的動作:【生命是無價的,任何東西都換不了。】
嚴遇問:“命換命呢?”
系統還是搖頭:【不能。】
它說完,還在屋內悠悠的飛了一圈,透過玻璃窗,看見了底下巷口睡著的流浪漢,看見了擁擠得水泄不通想去投胎的遊魂,還有幾個喝得醉醺醺的殺馬特青年,嘀嘀咕咕道:“其實人類已經有了最珍貴的東西,為什麽要虛度光陰呢。”
嚴遇跟著看去,閉了閉眼,心中陡然生出一股無力的恨意,至於恨什麽,卻又說不清楚。
也許是恨那些人明明活著卻不珍惜,也許是恨荀川什麽都沒做錯卻偏偏慘死,更多的,還是恨自己。
系統見他低著頭不說話,指尖死死攥住窗簾,青筋隱現,不著痕跡離嚴遇遠了些:【知道生命為什麽珍貴嗎……】
【因為多數情況下,每個人只有一次生命。】
珍惜生命,這是每個人都懂得的道理,卻沒有誰能真正做到,當有人渾渾噩噩度日的時候,遊魂渴盼著能感受陽光,當有人抱怨上天不公,殊不知連活著對於他們都是一種奢望。
巷口擁擠不通,都是成千上萬的遊魂,他們聲勢浩蕩的奔赴著去鬼門關,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只是為了爭一條命而已,一條命。
系統飄到了被子上,借著靜謐的藍光,仔細打量著荀川的側臉,盡管顯了腐態,卻還是能瞧出些許俊俏模樣:【嘻嘻……還挺好看的……】
嚴遇聞言跟著看去,悄無聲息的伏在床邊,隔空輕撫了他一下,眼中終於多了絲淡得看不見的笑意。
系統重新沒入他的身體:【把那兩顆怨珠給他吃下去吧,親,請早日自立自強喲,星際自強系統竭誠為您服務】
嚴遇動作一頓,想起之前在荒樓中絞殺算命老頭豢養的鬼嬰兒,對方化作了一顆怨珠,而剛才小醜魂飛魄散後,也留下了一顆怨珠。
他不知道這東西有什麽用,當時也並沒有在意,聞言趕緊跑上樓,把遺留在蘇晴家裡的怨珠撿了回來,又翻動抽屜,找出之前隨手扔進去的鬼嬰怨珠。
一共兩顆,一大一小,通體漆黑,嚴遇能隱隱感受到裡面凝結著巨大的能量,斟酌片刻,給荀川喂了下去,然後掀開被子,略有些緊張的查看他的情況。
喂下去不到片刻,荀川周身肉眼可見的浮現出了一股濃黑的怨氣,將他整個人緊緊包裹在了裡面,嚴遇二指一並,在眼皮掠過,開了天眼卻什麽都看不見,神色略有些緊凝,連喚了系統好幾聲,都沒得到任何回應,只能在一旁靜靜等候。
時針滴滴答答的走動著,當指向午夜十二點的時候,樓下忽然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哭聲,淒愴悲涼,讓人心底發寒,嚴遇往窗外看去,發現底下數不清的鬼魂都在低頭拭淚,徘徊著不願離去。
鬼門只會開四個小時,想投胎的鬼魂太多了,一些弱的,擠不到隊伍前面的,就沒辦法投胎,只能難過的哭泣起來,聲音此起彼伏,在小巷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