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鳳梧拍掉手中的瓜子殼,不說話,因為他以前遇上閔思行,都是直接按在地上打一頓的,從來不多費口舌。
閔思行見他不語,搖著扇子走過來:“這盛德樓的座兒可貴著呢,你在那破爛醫館當小半年的坐堂都未必掙的來,怎麽,當初官府沒把你家抄乾淨,還剩了不少髒錢麽?”
“閔公子——”
說話的竟是許成壁,她邁步走出,並不看蕭鳳梧,鬢邊的珍珠釵微微晃動,側臉光潔如玉,只是道:“您和我夫君還要商談正事兒呢,何苦理些不相乾的人。”
閔思行聞言恍然,一拍掌心,看著唐涉江微變的臉色,隻說了四個字:“余情未了。”
唐涉江聞言大怒,箭步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領道:“你說什麽?!”
閔思行扇子搖的嘩嘩作響,不以為意:“唐涉江,你家生意還靠著我呢,放尊重些,再說了,我說的有什麽不對嗎?許大姑娘當年可是和蕭鳳梧有過一段不淺的緣分呢,大街小巷人盡皆知。”
許成壁面露難堪,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出口相幫,引來這等禍事,拉著唐涉江的手低聲道:“夫君,算了,算了,你莫因小失大。”
唐涉江青筋暴起,揪著閔思行就是不松手,蕭鳳梧見狀抓了個花生,嗖一聲朝閔思行打了過去,不偏不倚正中他眼睛,只聽一聲慘叫,閔思行捂著眼睛猛的後退半步,桌椅都被撞翻了。
二樓這出戲,可比底下那出精彩的多,許多人連戲都不看了,伸長脖子湊熱鬧。
“蕭鳳梧你個狗娘養的!”
花生殼力道不重,閔思行眼睛並無大礙,只是擦著眼皮過去,見了絲絲血,他在小廝的攙扶下起身,怒不可遏的指著蕭鳳梧道:“你你你……你好大的膽子!我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剁爛了扔進海裡喂魚!”
許成壁拉著唐涉江後退遠離,眉頭緊皺,十分憂心。
蕭鳳梧一個翻身,屈膝大咧咧坐在了欄杆上,盯著閔思行指著自己的那根手指看了眼,像是發現了什麽笑話一般,一邊嗑瓜子一邊樂的搖頭:“好玩好玩,只怕你還未將我扒皮抽筋,自己就渾身長瘡,雙腿一蹬成了活死人。”
他功夫好,閔思行是曉得的,是以自己不敢上前,推了身後的小廝道:“還敢咒我?你們上!給我教訓教訓這個兔崽子!”
幾個小廝膀大腰圓,打架是個中好手,聞言躍躍欲試的上前,豈料還沒動手,就被一道聲音給喝止住了:“放肆!這裡是梨園戲館,你們將這兒當做了什麽地方,青天白日的便敢動武?!”
眾人心想誰這麽大膽敢截閔思行的胡,齊齊回頭看去,才發現是知縣家的陳小爺,身後還跟著尚未換下戲服的秦明月。
閔思行不懼一個小知縣,但也不會明面上撕破臉,聞言抬手示意小廝退回來,咬著牙問道:“陳公子,那蕭鳳梧這廝打我的帳怎麽算?”
“哎哎哎,可別含血噴人,你們誰看見我動手了?”
蕭鳳梧從欄杆上翻下來,攤開兩手空空的掌心:“我可一直坐在這兒,離你隔著三步遠的距離呐。”
閔思行怒道:“你方才就是用花生殼打我的!”
蕭鳳梧聞言微微挑眉,背手走到他跟前,閔思行見狀立刻驚懼後退:“你你你……你想做什麽?!”
蕭鳳梧從一旁的果盤拈了顆花生扔進嘴裡:“不做什麽,我讓你用花生殼打回來怎麽樣?”
“你放屁!”
閔思行快氣岔了,練過武的和沒練過武的,扔出去力道能一樣嗎?
陳小爺回頭,征求秦明月的意見,拉著他的戲服袖子道,殷勤問道:“明月,你覺著應該怎麽辦?”
秦明月抽回袖子,睫毛細密,微微顫動,像蝴蝶振翅一般,哪怕面上不悅,聲音也是聽的舒坦:“不怎麽辦,就是想問問,好好的一出戲,閔公子為何要來鬧場,瞧瞧這桌椅板凳砸的,我哪裡得罪您了麽?”
閔思行面色漲紅,像一個爛番茄,半天沒出聲,陳小爺見狀道:“行了,原不是什麽大事,不必再爭,否則都抓進牢裡蹲個三五七天,痛打幾十板子!”
蕭鳳梧眼皮都懶得掀,看起來不鹹不淡的,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閔思行一眼,然後又瞧瞧秦明月,又瞧瞧陳小爺,直接在眾人驚呼聲中從二樓欄杆翻到了一樓,拍拍屁股走了。
陳小爺不以為然,只是溫聲道:“明月,你瞧,現在沒什麽人搗亂了,要不你再回去唱一場?”
秦明月臉上還帶著妝,一回頭,鬢上的點翠蝴蝶頂花微微顫動,他用袖子掩著臉,懶懶的歎了口氣,隨意掃了眼陳小爺,身形嫋嫋的下樓:“不唱了,沒興致。”
陳小爺被他那眼瞥的魂都飛了,站在原地,竟是許久都沒能回過神來。
在座許多人就是為了聽秦明月來的,方才為了瞧熱鬧,都沒顧上聽,眼見他不願意再唱一場,都喪氣的嘿了一聲,直道掃興,暗罵蕭鳳梧和閔思行這兩個掃把星。
秦明月卸了面妝,就匆匆趕了回去,然後就見蕭鳳梧坐在廊下,跟忠伯嘮嗑,不知嘮的什麽,反正自己一來,就沒聽見聲了。
秦明月嗔怪道:“方才你走那麽快做什麽,有狼攆你?”
蕭鳳梧擺手搖頭:“非也非也,我見那陳小爺對你一片情深,實不敢打擾。”
秦明月聞言面色微變,卻不知為何,又笑了出來,擠坐在蕭鳳梧身旁道:“怎麽,你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