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遇抱著他, 雙手收攏, 像是抱住了一隻脾氣不好又可憐的小野貓,又像是抱住了自己的所有物, 沒有留出分毫余地。
荀川仿佛察覺到什麽,不著痕跡的笑了笑, 他靠過去, 輕輕咬了咬嚴遇的下唇, 咬扯一下,又松開,最後忍著那種想將人吞吃入腹的渴望,將臉埋入了他的頸間,輕嗅淺淡的煙草氣息。
嚴遇不是個吃虧性子,偏頭反咬住了近在咫尺的耳垂,溫熱的氣息帶來一陣酥麻騷癢感,一直從脊椎襲遍了全身,荀川顫了一下,捂著耳朵退開些許距離,一雙眼浸著些許水色,潤澤瑰麗,不動聲色的睨著嚴遇。
嚴遇扯過一旁的被子,往身上一蓋,荀川的視線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他窸窸窣窣的動了動,然後又被嚴遇按住:“睡午覺。”
人懶到一定境界可以睡個昏天黑地,加上嚴遇大清早就起來,困意已經抵擋不住了,荀川卻睡不著,躲在黑漆漆的被窩裡發呆,時不時伸手摳一下嚴遇的襯衫扣子,東碰碰,西碰碰,不大安分,直到另一隻手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這才安靜下來。
晚上的時候,蘇晴來找嚴遇了,身後還跟著一名十七八歲穿著校服的女高中生,身上濕漉漉的,從頭到腳都在往下滴水,很快就在腳下匯聚成了一灘。
“她叫池夏,一年前在附近公園溺水身亡,投胎前想去遊樂園玩一趟,不過我這邊抽不開身,你幫忙牽靈線帶她去轉轉,天亮之前帶回來就行了。”
蘇晴說著摸了摸池夏的頭,而後者怯生生的往她身後躲了躲,看起來是名內斂的小姑娘,蘇晴在包裡翻了翻,然後抽出一疊錢遞給嚴遇:“這是活動經費,池夏想吃什麽喝什麽就給她買,剩下的歸你。”
嚴遇心想鬼又沒味覺,吃能吃出個什麽勁頭來,接過錢粗略的數了數道:“你還挺大方的。”
蘇晴一本正經的道:“我這是在積陰德。”
嚴遇:“嘁。”
蘇晴走後,屋子裡統共就剩了一人二鬼,池夏似乎有些怕他們兩個,縮在牆角一直不敢動彈,荀川臉色就更加臭臭的,他想起嚴遇都沒有帶自己出去玩過,現在居然還陪別的鬼去遊樂園,周身氣壓不免愈發陰沉。
嚴遇從抽屜翻出一捆紅線,然後又坐在椅子上用黃紙剪了個小人,一邊剪一邊問:“想去哪個地方玩?”
池夏原本低著頭,聞言眼睛一亮,語帶希冀的道:“我……我想去新天地樂園。”
新天地樂園,離這裡大概十五站路,夜場六點開始,一直持續到晚上十點,遠是遠了點,不過只要有錢,一切都不是問題。
嚴遇把小紙人固定在抽屜縫隙裡,做了個替身,紅線一頭系在小紙人身上,一頭系在池夏手腕上,成為了二者之間的媒介。
紅線在嚴遇手中詭異的慢慢變長,仿佛可以無限拉伸,每長一寸,池夏的活動地方就多一寸,只是方向和長短只能掌控在嚴遇手裡。
池夏飄下了樓,嚴遇準備鎖門,結果一回頭,發現荀川盤腿坐在床邊一動不動的,屈指敲了敲門:“出來。”
荀川掀了掀眼皮,皮笑肉不笑的道:“她想去遊樂園,又不是我想去,你一個人陪著還不夠嗎。”
嚴遇覺得荀川有進步,換以前早炸毛了,現在居然還能心平氣和的跟自己說話,把鑰匙在手上晃了一圈道:“現在不來,到時候可別偷偷摸摸跟我後面。”
他總是能把荀川看的很透,在嚴遇眼中,荀川也不過是個半大少年,心裡想什麽,都表露在面上,沒有什麽更深的心機城府。
池夏很瘦小,身形纖細,穿著一件寬大的校服,看起來松松垮垮,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聽蘇晴說,她是在附近公園溺斃身亡的,為了救一個落水的小孩。
新天地樂園進場口就是一條小吃街,他們在此處下車,嚴遇手中操控著紅線,左邊站著荀川,右邊站著池夏。
池夏眼巴巴的看著油炸攤,怎麽都舍不得離開腳步。
嚴遇睨了她一眼:“你餓死鬼投胎嗎?”
池夏仿佛在呲溜口水:“我活著的時候一直減肥,不敢吃發胖的東西,好久沒吃過炸串了。”
嚴遇抓了一把裡脊串,又抓了一把韭菜豆腐,讓老板下鍋炸,池夏看見旁邊的奶茶店,又眼饞的飄了過去,她沒辦法點單,嚴遇就只能過去付帳,全程跟在後面當兼職保姆。
荀川是實體狀態,孤身坐在路邊長椅上,氣質冰冷,引得四周行人紛紛側目,遊樂園夜場區很熱鬧,到處都是出來嗨的年輕人,剛才還有美女上來搭訕要微信企鵝號,結果被他一個眼神嚇走了。
嚴遇遞給他一杯奶茶,語氣感慨:“豔福不淺呐。”
荀川忍著想把那杯奶茶捏爆的心情,拍開了他的手:“我不喝。”
他什麽味道都嘗不出來。
嚴遇當然知道荀川什麽味道都嘗不出來,他只是覺得,既然都給池夏買了,沒道理不給荀川買,把吸管插進杯子裡,乾脆自己喝。
池夏是魂體,常人看不見她,捧著東西吃在外人眼中相當於物體憑空漂浮,嚴遇讓老板把東西打包,等找個僻靜沒人的地方再給她吃。
人只有在失去什麽的時候,才會忽然感受到擁有時的幸福。
池夏目光近乎貪戀的望著四周的霓虹華燈,看見路邊綠化帶裡的草都想上去扯兩下,荀川在一旁看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麽,直到嚴遇把手搭上他的肩膀,這才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