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大獄,就是流水的刑具,當今皇帝不算英明,又將皇后看得跟寶貝似的,萬一有個差池,動輒就是上百條人命,蕭家只是其中一部分罷了。
蕭鳳鳴是真沒想到橫禍來的如此猝不及防,腿都嚇軟了,跪在地上一個勁的哭,偏偏布用嘴堵著,又出不了聲。
蕭鳳梧面上看不出什麽情緒,隻放下手中的布帕,走過去踢了蕭鳳鳴一腳:“人還沒死呢,哭什麽哭。”
蔣平安搖搖頭,揮手示意弟兄把人帶走,回春堂霎時靜了下來,德貴蒙了,左看看右瞧瞧,慌的問錢郎中:“師父,這下可怎麽辦啊?!”
錢郎中低著頭,半晌沒出聲,用煙鬥磕了磕地:“蕭家,這是遭了什麽孽啊,臨儒也是糊塗,當初何必貪戀權位,也免得今日禍及家人。”
第139章 大型學術交流討論會
地牢陰暗潮濕, 血腥味混著腐木的枯朽,殘破的牆壁上掛著鐵質刑具, 上面尖刺附帶著不知從誰身上刮下來的爛肉和血塊,一時隻覺髒到極處。
蕭鳳梧除去錦衣,換上了白色的囚服, 他在蔣平安的帶領下, 進了監牢, 還未走近, 就是一陣高低起伏的哭聲, 有男有女,絕望淒苦。
蔣平安解釋道:“左邊是男牢,右邊是女牢, 蕭家已抓進來十余人了。”
蕭鳳梧手上帶著鐐銬, 他站在兩邊的牢獄中間, 不知道為什麽,並不說話, 仿佛是聽到蔣平安的聲音, 右邊的監牢忽而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貌美女子大力撲在門上,死死攥住欄杆, 隔著縫隙竭力往外看去,急切的問道:“十六弟, 十六弟!是你嗎十六弟?!”
她是蕭家的十一姑娘, 也是蕭鳳梧的十一姐。
這一聲響起, 猶如投石入水,周遭監牢都有了動靜,嘈雜一時間蓋過了哭泣。
“十六弟?!十六弟也被抓進來了?!”
“天亡我蕭家啊!”
二哥三哥,四姐五姐,六哥九哥十哥,也許還有別的兄弟姐妹,但人太多,蕭鳳梧已經分辨不出來了,他不動聲色轉了轉手上的鐐銬,然後往左邊走去,進了蔣平安特意關照留下的單獨牢房,蕭鳳鳴則被關進了隔壁。
這周遭一圈都是蕭家的男丁,兩人一間牢房,不算太擁擠,蕭鳳梧發現地上的乾草有蟲蟻在爬,又見床板邊緣有霉點,最後選擇站著。
蕭家人多心散,幾位姐姐對蕭鳳梧這個最小的幼弟還算疼愛,兄弟間則交情泛泛,對面的蕭六哥見狀輕嗤一聲,吐出嘴裡的草梗道:“十六弟,你這少爺毛病還是改不了,都落到這幅田地了,還講究什麽乾淨不乾淨的,馬上就上斷頭台了,趁早睡個好覺吧。”
蕭鳳鳴在隔壁,扒著欄杆連連咒罵:“都怪蕭臨儒這個掃把星!掃把星!”
蕭二哥是眾人中最平靜的一個,聞言微微皺眉,沉聲道:“老七——”
蕭鳳鳴到底有幾分懼怕,聞言訕訕住嘴。
男女牢隔的不遠,沒多久,那邊又響起了女眷低低的啜泣聲,許是情緒感染,蕭鳳梧這邊也跟著靜了下來,他隔著欄杆縫隙看去,發現幾個哥哥都坐在地上發呆,要不就是睡覺,只有老七蕭鳳鳴還在嘀嘀咕咕的罵蕭臨儒,祖宗十八代圈著連自己也罵了進去,真是個二傻子。
蕭鳳梧這個人很怪,旁人都在難受,都在哭,他偏偏一點感覺都沒有,最後站累了,在床板上尋了個乾淨地方坐下來,半閉著眼睡覺。
牢裡留了個巴掌大的小窗透氣,隨著日頭漸沉,光線也逐漸黯淡下來,蕭鳳梧醒的時候,半個身子都落在了黑暗裡,他指尖搭在膝蓋上,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這次可能真的得死了。
第一次離死亡這麽近。
余暉傾灑進來的時候,連帶著裹挾了揮之不去的惆悵落寞,空氣中摻雜著死一般的寂靜沉默,塵埃跳動又落下,愈發讓人心如死灰。
衙役又拖著一個死囚進來了,聽說這人是山上的盜匪,挨了知縣不少酷刑,十根指頭的指甲都被拔沒了,一百殺威棒將左腿打得皮肉盡綻筋骨盡斷,從地上拖過去的時候,甚至能看見些許白色的骨茬。
蕭鳳梧眼見著一條暗紅的血跡在地上形成拖拽的路線,終於有了那麽些許屬於正常人的恐懼,他不怕死,但怕死的髒汙,死的難受,不自覺就從床上下來,隔著欄杆望向還在受刑的盜匪。
過刑的地方就在不遠處,所有犯人都能看見,是為了殺雞儆猴。
蕭鳳鳴也終於停了缺德的嘴,喃喃自語,目光震驚:“我死去的爹啊,腿都壞成這樣了,還不止血,再流下去人都死了,晚上血腥招著蟻蟲爬進傷口去,不是活受罪嗎?”
蕭六哥臉色發綠:“老七,你閉嘴!還嫌不夠嚇人是不是?!”
蕭老九也跟著遠遠望了一眼,發現已經上了火烙刑,皮肉燒焦的刺啦聲聽得人心裡頭髮麻,下意識道:“就算熬過去,這腿也得截下來,火烙還容易治些,以兒茶方止血斂瘡,生肌定痛,過些日子就好全乎了,希望輪到咱們兄弟的時候,別傷筋動骨。”
蕭六哥和他一間房,聞言一骨碌從地上起身,照著他屁股就是一腳:“你沒屁放了是不是?!”
老九摔了個趔趄,氣的和他撕打起來:“屁話?我說什麽屁話了?!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都進死牢了你還想全須全尾的出去不成,三十六道刑具有你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