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惇又想，岸老太太可是會噴著高級香水偽裝成清潔工到公司裡瘋狂打翻水杯的女人，那麽一想，她拿青瓷洗腳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燕惇隻說：“那岸老太太為什麽要用香爐洗腳？”

　　“她好像不知道這是香爐。”岸早答，“後面我告訴她這是香爐，她就去買了一個乾隆年間的銅鍍金琺琅盆回來洗腳了。”

　　燕惇：……岸老太太這是什麽神仙腳？

　　有錢人的世界他真的不懂。

　　聽著岸早說完了四足香爐的故事，燕惇才將目光從這個“大寶貝”上移開，轉而打量起岸早的臥室來。

　　臥室的色調比較簡單，是深藍淺藍和白色的搭配，有種地中海風情。配色相當經典，因此帶著平整的自持冷靜，沒有絲毫雜亂感，一如岸早給人帶來的感覺。燕惇深深吸了一口氣，發現空氣中果然流動著一股熟悉的氣味：“這是您天天熏香的成果嗎？不但是衣服上，就是房間裡都是香氣。”

　　岸早頷首：“你不說，我也沒身上有什麽香氣。大概是聞久了，就不易察覺了。”

　　“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自芳也……”燕惇搖頭晃腦地說，“您這屋子，就是‘芝蘭之室’，而早老板您也‘久而自芳’了！”

　　岸早笑笑：“你倒是很會說話。”

　　燕惇不好意思地笑笑，默認了自己是在拍馬屁的事實。

　　岸早也沒說什麽，從做舊風格的鬥櫃裡拿出了一個竹紋香盒。盒子裡放著幾個梅花狀、深紫色的餅狀物。

　　燕惇問：“這是什麽？”

　　“這是香餅。”說著，岸早像是示范一樣，拿出一塊，放到香爐裡燃燒。

　　這一燒起來，便是香霧繚繞，清醇的芳香很快溢滿一屋。香爐旁放著一個衣架子，架子上晾著第二天要穿的衣服。經過一晚的熏香，第二天衣服上自然就熏染上香氣了。

　　燕惇好奇望著，說：“原來這就是‘香餅’呀！”

　　燕惇從前看書時，聽說過“香餅，石炭也，用以焚香，一餅之火，可終日不滅”，今天也算是見著了。

　　燕惇深吸一口氣：“這是什麽香？”

　　“我也說不上來，”岸早答，“是取沉香、黃熟香、黃檀香、廣木香各四兩；茉莉花瓣、玫瑰瓣、乳香、金顏香、 欖油、蘇合油、水安息各二兩，冰片一兩，調和而成的。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名頭。”

　　燕惇笑問：“那你怎麽知道配方？”

　　岸早也疑惑了：“我也不知，只是信手取的，調起來倒正正是我想要的氣味。”

　　燕惇便想：這大概是岸早記憶裡的東西，輕易抹不掉的。

　　燕惇猜測的也不錯，岸早聞慣了的香餅，是從前外婆親手和的。現實世界裡，岸早小時候是外婆帶著大的。外婆從老中醫那兒知道這個香，說是能明目通竅，對小孩子特別好。外婆便愛在岸早床頭點這個香，讓孩子聞著睡覺。久而久之，岸早也習慣了這個香氣，聞不到還睡不著。

　　這個是外婆自己做的配方，也只有她做了。等她老了，岸早便從她那兒學了技藝。旁的他也不會，隻懂得做這個香餅。這種經驗性的記憶是系統清除不了的——打個比方，一個人失憶，大概會忘記自己什麽時候學過騎自行車，但他不會忘記怎麽騎自行車。你把自行車送到他跟前，他也是能輕易騎起來的。

　　和香餅就是岸早這樣的變成一種“本能”的記憶。

　　而和燕惇的親近也是。

　　沒有這個香餅，岸早睡不著覺。

　　岸早盈盈雙眼看著燕惇：“你喜歡，我可以送你一兩個，你回去點著，對身體也是有好處的。”

　　燕惇卻擺擺手：“我家也沒有那麽大一個香爐。”

　　岸早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沒過兩天，岸早就送了燕惇一個香爐，看起來也沒岸早臥室裡那個那樣大，倒是個小巧的，可以放在手掌的大小。

　　燕惇拿在手裡，覺得輕飄飄的，但仔細看，卻精致得很，便問：“這可不貴吧？”

　　岸早答：“不貴，我隨便拿的。給你用正好，放著也是積灰。”

　　燕惇拎著香爐去岸遲那兒問他：“你認識這個東西嗎？”

　　岸遲看了一眼，說：“這不是我哥新拍回來的那個銅鎏金纏枝牡丹手爐嗎？”

　　燕惇一驚：什麽鎏金什麽纏枝牡丹……為什麽岸遲能一口氣說出這麽複雜的名字？

　　客服君在線答疑：這是小說人物的基本技能。比如一般人會說“你看到那個穿著綠色衣服、頭戴珠釵的女孩子了嗎”，而小說人物會說“你看到那個穿著綠色緙絲蝶紋棉衣、頭戴金鑲珠寶二龍戲珠釵的女孩子了嗎”。

　　燕惇愣了愣，隻說：這可能是古代人物才這樣吧……現代人物也這樣？

　　客服君回答：現代人也一樣，比如一般人會說“她今天穿著綠色連衣裙、戴珍珠耳環”，霸總小說人物就會說“她今天穿著chanel新款湖水藍綠粗花修身短袖收腰翻領連衣裙 、戴著一對雙c水鑽珍珠吊墜經典款耳環”。

　　燕惇才發現自己水平不夠，沒法像淘寶描述一樣描述一樣事物。

　　岸遲並不知道燕惇心中所想，只看著燕惇手裡的銅爐半晌，才說：“怎麽到你手上了？是我哥送你的？”

　　燕惇回過神來，才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便問道：“這個東西不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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