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就是很能忍痛的人,手背上的疼痛此刻顯得更加微不足道。
渾身上下所有的感官仿佛都集中在自己的被拉著的腕間。
對方溫暖灼熱的掌心妥帖的熨燙著手腕微冷的皮膚,心口處再次傳來近乎疼痛的感覺,仿佛被利刃穿刺,但又好像被溫水浸泡,傳來又酸又軟的感覺。
韓隸甚至控制不住地想抬手按住胸口,好像害怕自己心跳的聲音太大聲,吵到距離自己幾步遠的少年。
醫務室很快到了。
沈空松開了手。
韓隸心口隨之一松。
心臟奇怪的感覺終於不見了。
但是……更深的落寞如同潮水般湧了上來,他的手指在虛空抓握了一下,仿佛要留住什麽似的,對方的掌心的溫度仿佛仍舊停留在自己的手腕上,令他不由自主地揪心起來。
韓隸深吸一口氣,扭頭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沈空,心裡的聲音變得清晰而明朗。
他……好像戀愛了。
沈空心不在焉地看著醫生給韓隸處理傷口。
趁醫生轉身走入辦公室找繃帶的時候,他抬手狠狠地敲了下韓隸的腦殼。
韓隸“哎”了一聲,捂著無辜被敲的腦門,有些茫然地抬眼看向沈空。
沈空深吸一口氣,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攔什麽攔,這麽長時間了你都不知道我躲得開?”
韓隸默然——他當然熟知對方的反應速度,但是當時他下意識地就……
還沒有等他想好說辭,沈空又是一個暴栗敲了上來:“你忘了我前兩天說過你什麽了?永遠以自身的利益和安全為前提,別去做超出能力范圍的事情,這麽快就忘了?”
……只是對你而已。
韓隸在心裡回答道,但是面上仍舊一副乖巧聽話,認真知錯的模樣,配上放在桌上的傷手,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沈空還準備繼續說些什麽,但是口袋裡的手機突然嗡嗡地響了起來。
他頓了頓,掏出手機看了眼,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韓隸問道:“怎麽了?”
沈空聳聳肩,說道:“我爸的事情而已,你不用管。”
說完,他好像想到什麽似的,扭頭對韓隸急匆匆地說道:“你幫我跟老師請個假,說我家裡有事。”
然後就轉身向著門外快步走去。
韓隸來不及說些什麽,就只見對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醫務室的門外。
他的眸色瞬間沉了沉,之前臉上的溫和柔順猶如幻影般褪去。
醫生此刻從辦公室內走了出來,看到只剩下韓隸一個人,微微有些吃驚:“誒,韓少,你朋友呢?”
韓隸心情更差,他冷淡地看了眼醫生,漆黑的眸中重新漫上陰冷暴戾的底色,緩緩地說道:
“乾好你分內的事。”
他垂眸地看著自己的手掌被雪白的紗布一層層覆蓋,漫無邊際地想著:
這麽長時間以來,韓隸雖然盡量在對方面前維持乖巧溫和的鄰家男孩形象,但是卻也不是沒露出過馬腳,按照對方的聰明程度來說,只要深究就很難繼續裝下去。
但是對方卻沒有。
只有一個原因才能解釋的通——
對方根本沒有將自己放在心上,所以才根本懶得花精力探究自己的真實面目。
韓隸松松地握了握拳,手背處隱約的疼痛讓他的頭腦愈發清醒。
這麽長時間的相處中他能觀察出來,程晨雖然武力值很高,但是在情感這方面確是比較遲鈍,甚至不是很關心除了他自己以外的其他事物,幾乎是最難攻克的人物,可以說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
——但是,既然他現在已經認清了自己的心意,就不準備繼續和程晨保持單純的朋友關系了。
就在這時,額頭突然開始劇烈地疼痛起來,幾乎和最開始那次一樣來勢洶洶。
韓隸咬緊牙關,感到無數混亂扭曲的畫面被強製性地塞入腦海。
作者有話要說: 忘記給存稿定時間了,我的腦子怕不是白長的
第二十七章
沈空最終還是去把程澤康保釋了出來。
PUZZEL那邊以精神損失費的名義代繳了保釋金,沈空也樂得清閑,在跟趙筠簡單地聊了兩句之後,就帶著程澤康離開了。
他雙手插兜,慢慢悠悠走在馬路上,而程澤康則畏畏縮縮地跟在他身後。
經歷了這一次牢獄之災,程澤康整個人看上去萎靡了不少,濃重的黑眼圈和臃腫的眼袋讓他的雙眼顯得愈發無神。
每隔一會兒,他就控制不住偷眼看向走在自己前方的程晨,然後又仿佛害怕被發現似的迅速收回視線。
雖然還是相同的五官,但是這個曾經任打任罵的兒子變得讓他幾乎不認識了,甚至……在某種意義上令他感到恐懼。
尤其是那天晚上……
程澤康的腦海中瞬間閃過對方居高臨下注視著他的眼神,不由得感到相同的戰栗緩緩爬上了他的脊梁,令他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就在這時,走在自己身前的少年突然停下了步伐。
程澤康猛地收住腳步,有些跑神的思緒瞬間回籠,他扭頭打量了一下身邊陌生的景物,心頭不由得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雖然他從來沒有去過程晨現在住的出租屋,但是他百分百確定,這裡不是回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