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沈空在房間裡簡單地轉了兩圈。
在經過韓隸身邊時,他的視線下意識地從他手中的相片上劃過。
在簡單的漆黑相框內,框著一張看上去似乎已經有了些年代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皮膚白皙的女人,眸光溫柔, 面容端莊矜貴,微笑著注視著鏡頭,五官和韓隸有三分相似。
沈空的步伐頓住。
韓隸將相框拆開, 然後輕柔地將那張相片從中拿出。
他似乎注意到了沈空的視線,聲音平靜無波:“這是我的母親,她在我八歲的時候去世了。”
沈空眼尖地看到韓隸的指腹在照片表面輕輕地摩挲了一下,幅度小的幾乎無法捕捉。
他的心中微微一動,面上露出遺憾的表情:“……抱歉。”
韓隸將相片揣進口袋裡,然後抬眸看向沈空,漆黑的眼珠在燈光下熠熠生輝,似乎壓抑著什麽難以言說的情緒,又仿佛什麽都沒有:“沒有什麽可抱歉的。”
沈空想起,劇情中促使韓隸將槍口轉向那三人的主要催化劑之一,就是他得知了自己的母親的死並非意外,而是人為。
他的心臟微微一沉,下意識地抓住正欲從自己的身側走過的韓隸的手臂。
韓隸頓住了步伐,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沈空意識到自己行為的不得體,於是緩緩地松開了手掌,半是羞慚地露出一個微笑:
“不好意思……我情不自禁,其實我的母親也在我很小的時候的死去了,所以我很能感同身受……”
他抬眸凝視著韓隸的雙眼,半真半假地說道:
“我就是想說,不要對自己太苛刻了——這不是你的錯。”
說畢,沈空稍稍後退一步,有些惶恐地收回了手,羞愧而拘謹地抿了抿唇:“對不起,我是僭越了。”
韓隸垂眸看了眼剛才沈空抓著的地方,聲音壓抑克制:
“……沒事。”
房間的燈被按滅,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房門,走廊中的空氣被燈光照亮,馥鬱的香氣靜靜地飄蕩著,仿佛一切都沉寂下來,只能聽到敲擊在地面的腳步聲。
沈空注視著韓隸的脊背,突然開口問道:
“那個……韓總,我能問您個問題嗎?”
他用的仍舊是孟明軒的語氣,輕柔的聲音中帶著微微的疑惑。
韓隸的步伐微微一頓,他沒有扭過頭,沈空只能聽到他的聲音從前方飄來:
“你說。”
“您在一開始是為什麽決定包養我的呢?”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似乎意識到了話語中的歧義,急急忙忙地解釋道:“我,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以您的條件應該並不缺少喜歡的人吧,再加上……這麽長時間,您似乎也……”
青年的聲音中帶上了幾分赧然:
“似乎也並沒有對我……”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言外之意卻非常明顯。
韓隸突然停下了腳步,如果不是沈空及時刹住腳,就要控制不住地撞上他的後背。
下一秒,他轉過身來,面無表情的臉孔繃緊,但是之前的那克制而漠然的殼子仿佛瞬間裂開了一道深深的縫隙,仿佛強行偽裝的冷靜和漠然徹底失效,深黑如淵的眸底仿佛燃燒著隱隱的寒焰,用糅合著種種複雜情感的目光緊緊地凝視著他,兩人身高相仿,如此近的距離幾乎能夠鼻息相纏,粘稠而曖昧的氣氛瞬間彌漫開來。
韓隸垂下眼眸,目光在他的唇上頓住,似乎想要傾身,但是又在半途硬生生克制下來。
仿佛在用理智抵禦著某種難言的吸引力,仿佛走在深淵邊緣的人,被致命的重力拉扯誘惑,然後又在墜落的前一秒被強烈的求生欲製止。
最終只是從牙縫中恨恨地擠出一個單薄的字眼:
“你……”
下一秒,韓隸深吸一口氣,後撤一步,將自己那驟然泄露出來的情感重新收斂回那冷漠無情的殼子裡,他調轉眼眸,聲音冷硬:“……不要隨便揣測我的心思。”
說畢,他轉身向著樓梯下走去。
注視著韓隸的背影,沈空臉上屬於孟明軒的情感散去,露出了獨屬於他的表情,冷酷,理智,漠然,仿佛刀鋒般無情,野獸般的陰戾……但是眸底卻帶著幾分隱約的複雜和疑惑,衝淡了他身上冷兵器般的質感。
他曲起手指,抵住自己的下唇,一時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剛才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韓隸要吻過來了。
為什麽?
等等……不會吧……
沈空一怔,之前被自己拋在腦後的那個猜測突然如此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不可能的吧!!
回到桌上後,韓隸非常明顯地帶上了應酬的態度和表情,有了他的配合,再加上韓莊的有意的親近,卞嫻靜和韓子濯似乎也受到了警告,不再繼續明裡暗裡話中帶刺,宴席居然舉行的分外成功,結束時賓主盡歡。
不止在飯桌上談好了接下來的合作進程,韓莊甚至還意猶未盡地將韓隸送到了門口,想要和他再約下一次,也不顧卞嫻靜的笑臉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變得微微扭曲。
韓隸喝了不少酒。
而沈空倒是因為上次的事故而長了記性,所以一口沒動,這次他就隻好擔當起了司機的重責,開車將韓隸送回他所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