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段時間裡,韓隸心驚膽戰地數著那些雜亂的腳步,雖然仍舊對這個捉摸不透的保護著毫無了解,但是他至少知道,這個男人是不可能被區區五六個人嚇退的。
那麽……緊接著而來的是更深更重的疑惑。
為什麽?
這個人為什麽不顧安危,從山上的那群亡命之徒的手中救下他,帶他去治療,甚至還在危急關頭護了他整整39小時?
他以一己之軀擋住了所有的危險,而韓隸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為錢,不為名,不為權。
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
韓隸艱難地,一瘸一拐地走下車,拒絕了旁邊攙扶著的手,走到了駕駛座前。
他將那根尚未點燃的香煙攥在了手心裡,然後扭頭對著緊張看著他的眾人說道:“走吧,回家。”
家。
韓隸的面孔上帶著超乎年齡的平靜,他垂下眼,遮住眸底陰暗的戾氣。
·
“……11,10,9……”
耳邊的金屬音聽上去單調而催眠,沈空一邊跳過腳下嶙峋分散的亂石堆,一邊還有閑心跟系統聊天:“你說,到了目標人物的下一個重大轉折點之後,我還能提出來上個臨時身份帳戶裡的錢嗎?以及,我能帶著它回我的原世界裡面去不?”
系統:“……”
沈空有些遺憾地搖搖頭,歎了口氣:
“可惜了,趙家的這八百萬沒到手。”
就在這時,耳邊的倒計時終於歸零,就在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的時候,沈空就隻感覺自己眼前一黑,無邊無際的黑暗密不透風地壓了下來,在轉瞬間吞噬了身周的光影聲色,所有的一切都在刹那湮滅至零點。
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又仿佛渡過了僅僅半秒,他醒了過來。
大片的色彩和嘈雜的聲音爭先恐後地湧入沈空的感官,這個過程在睡夢中的時候似乎不難忍受,但當這樣的傳送在清醒的時候簡直就是種折磨。
沈空深吸一口氣,用力眨了眨眼,目光終於緩緩聚焦。
他正端坐在一間不大的教室裡。
似乎正是放學時間,身周的學生正在鬧哄哄地收拾東西,淺藍色的風扇歪歪扭扭晃晃悠悠地旋轉著,每轉一圈都會發出單調而刺耳的嘎吱聲,教室內外雜亂的腳步聲和笑鬧聲混雜成轟鳴的聲流,猛烈地衝擊著沈空的耳膜,他下意識地垂下眼簾,目光落在自己放在課桌的手掌上。
這是一雙年輕的手。
手指細長白皙,皮膚平滑,帶著少年人的光澤,沒有長期練槍的厚繭和遍布手掌的細小傷疤,只在食指和拇指側面有因長期握筆而磨出的軟繭。
沈空愣了愣,輕輕地摩挲了一下指腹,在腦海中問道:“……我這次的身份是?”
系統單調的機械音在耳邊響起:“矯臨時身份的具體信息將與這次時間節點的劇情細節在系統檢測到目標人物時同時傳輸——即矯正員與目標人物發生視線接觸的瞬間。”
沈空抬頭環視了一圈整個教室。
不知不覺間,教室已經從人聲鼎沸變得慢慢冷清了下來,填滿教室的學生已經三三兩兩地離開,只剩下一些還在慢吞吞收拾東西的學生和留下打掃衛生的值日生,一個扎著高高辮子的女生正在艱難地踮起腳尖,用浸濕的抹布擦拭著寫滿粉筆字的黑板,閃亮亮的濕痕將鬼畫符般龍飛鳳舞的字跡取代。
韓隸並不在。
就在這時,系統的聲音再度響起:
“由於矯正員在上一次的任務中做出了大幅度影響劇情的行為,所以工作室只能將您投放至預估的時間與地點附近,可能與重要命運節點有所偏差,並且您在此次轉折點的停留時間可能會較上次延長,具體延長時間未定,我有義務提醒您,由於您之前對劇情做出的大幅度修改,小說劇情可能會出現較大偏差,工作室為您傳輸的劇情細節有可能不具多參考性意義,請矯正員斟酌借鑒。”
沈空正低頭翻看著自己桌面上的書本和練習冊,聞言不由得停下手中動作,微微地擰起眉頭,
“偏差?多大偏差?”
“現在還不清楚,不過,由於此次轉折點的劇情操作空間較上次更大,所以工作室會為您傳輸更為細致和清晰的劇情。”
沈空冷笑一聲,眯起雙眼:“你既不傳輸劇情,也不透漏任何這個身份的信息,那你是指望我出去亂晃看看能不能正好撞到目標人物嗎?”
系統卡殼了幾秒,然後才用同樣機械的語氣回答道:
“工作室為您安排的臨時身份一定會與目標人物產生交集,所以現在我只能建議您耐心等待。”
沈空思考了幾秒,勉強接受了現在這個解釋。
他站起身來,伸手將桌上的幾本練習冊順手揣進癟癟的書包,一時不由得有些出神。
這次的臨時身份叫做程晨,從課桌內散落的試卷能看出來他的成績很不錯,不過根據衣著和用度能看出來家庭狀況較為拮據,並且大概率為人孤僻,不然也不會獨自一人從放學坐到教室的人幾乎走光,都沒有其他同學來過問一句。
沈空將書包甩到背後,一邊慢慢悠悠地晃出教室,一邊在心裡跟系統變著法子打商量:
“我知道你不能告訴我臨時身份的信息,但是至少得告訴我他家住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