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殿下身子無恙。”康奉抿嘴笑了笑,卻未多說,只是道,“陛下跟末將來吧。”
赫連淳鋒不明就裡,但見康奉不說,也知是華白蘇囑咐過,便將剩下的奏折理好,隨康奉出了雲水宮。
“這不是回宣德宮的方向。”赫連淳鋒挑眉看向康奉,倒不是懷疑對方,只是他也十分好奇,華白蘇這是想讓他去哪。
康奉跟在龍輦旁,聞言便道:“陛下一會兒便知道了。”
“如今你們倒都學會替白蘇瞞著朕事了。”赫連淳鋒嘴上這麽說著,語氣聽來卻也沒有多少責怪的意思,康奉摸了摸鼻子,隻得當作未聽見。
不過康奉說的沒錯,確實過了沒一會兒,當龍輦拐到赫連淳鋒熟悉的小道上,赫連淳鋒便猜到了他們要去之處——蓮華宮。
其實赫連淳鋒對蓮花宮的感情也極為複雜,尤其是在華白蘇恢復了記憶之後。
有很長一段時日,他都不敢去想,華白蘇當初是抱著怎樣的心情,獨自在這宮內替他孕育骨肉。
可同時,上一世他與華白蘇幾乎所有的相處,都是在蓮華宮內,這也是當初為何他猶豫許久,還是將此處作為皇后的寢宮的原因。
康奉隻陪著赫連淳鋒走到宮外便止了步,赫連淳鋒下了龍輦,推開宮門,獨自向裡走去。
正是日落的時候,蓮花宮內的燈火已經亮起,但天色又未全暗,赫連淳鋒邊走邊四處張望,想尋找華白蘇的身影,可都無果。
他覺得此時的蓮花宮似乎有些不同,可又說不出具體不同在何處,直到站在屋門前,他才恍然回頭,看著那院中石桌上的茶碗,帶著些許傷痕的地面,還有不遠處樹下的軟榻。
這一切的一切,皆是上一世華白蘇被他軟禁在此時的模樣。
仿佛兩段時光忽然連接在了一塊兒,赫連淳鋒推開屋門時,雙手都在微微發顫。
而他熟悉的那個男人,就坐在屋內,只不過與曾經不同,這次對方聽見響動便主動起身向他走過來,替他理了理一路被風吹亂的幾縷白發,輕喚道:“陛下。”
赫連淳鋒回神,有些緊張地一把握住華白蘇還在他發上的手:“白蘇,這——”
“陛下不必緊張。”華白蘇替他拍了拍後背,玩笑道,“我可不是來秋後算帳的。”
說罷,他拉著赫連淳鋒走到桌旁坐下,桌上早已經擺滿了酒菜:“還是先用晚膳吧,一會兒飯菜要涼了。”
華白蘇替二人的杯中都斟滿酒,赫連淳鋒不知對方想做什麽,只能順著他的意思與他碰了碰杯,一起將杯中酒飲盡。
見赫連淳鋒沒有想要動筷的意思,華白蘇替他夾了塊魚肉,笑問道:“陛下可還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
什麽日子……赫連淳鋒仔細一想,這才有些恍然。
這個日子他曾對華白蘇提過,但他心結解開後便沒再留意,反倒是華白蘇記住了。
上一世的他,便是在這一日病逝的。
見他想起了,華白蘇繼續道:“仔細算算那時我們極少能好好坐下來一道吃一頓飯,現下就當是你補給我了。”
赫連淳鋒隱隱有些明白華白蘇的意思,微愣了愣後很快拿起筷子,“只要你願意,日後的每一頓飯,我都可以陪你一道用。”
華白蘇笑笑,又給他夾了些菜。
待吃到差不多,華白蘇站起身,拉著赫連淳鋒又出了門。
兩人在院中站定,就見華白蘇指了指屋頂:“陛下,我們上去。”
赫連淳鋒也未問其中緣由,點頭後便與華白蘇一道躍身上了屋頂。
華白蘇讓赫連淳鋒躺下,自己將腦袋擱在他胸口,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枕著,過了一會兒,他有些好奇道:“陛下不問我們在這做什麽嗎?”
赫連淳鋒此時心情已經完全平複下來,聞言便將手環在華白蘇腰上:“不管你想做什麽我都陪著你。”
華白蘇忽然露出幾分狡黠的笑,湊上前在赫連淳鋒耳畔說了一句,只見赫連淳鋒神色微微變了變,但又很快恢復如常,在他唇上親了親,之後又重新躺好,伸展開四肢,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見他如此配合,倒是華白蘇露出幾分後悔的神色,低聲道:“我似乎安排錯了。”
“什麽?”
華白蘇在赫連淳鋒腰間掐了一把,示意對方朝斜前方看:“沒想到陛下如此配合,早知就不安排這些了。”
赫連淳鋒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這才看見天空中不知何時升起了許許多多的天燈,一盞一盞,幾乎將整個夜空照亮,而那些天燈的數量卻還在不斷增加。
若仔細去看,能察覺那些在冉冉升空的天燈上都寫字,只是隔得太遠,無法辨認上頭的內容。
赫連淳鋒被這景象所震撼,過了一會兒才想起抱緊眼前之人,問道:“這是……”
“替陛下祈福。”華白蘇也抬頭看向那些天燈,“也感謝上蒼,給了陛下,給了我們一次重新相識重新相處的機會。”
這些數千隻天燈是華白蘇花了一個月,一盞盞寫完的。
赫連淳鋒曾經在這一日離開人世,可這一日對他們來說亦是嶄新的開始。
看著那些逐漸飄遠,變得越來越渺小的光點,華白蘇道:“陛下你看,過了今日,那世的一切便真的徹底過去了。”
“嗯。”赫連淳鋒撐起身子,在夜色中凝視華白蘇,他有許許多多的感動,許許多多的愛意無處釋放,可他又一動不敢動,生怕自己太過激動而傷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