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想起沈西顧醒來後,第一句話就是請她保密,拜托她不要將他自殘的事告訴給任何人,尤其是傅遠舟。
他說他自殘是在他精神不穩定時所作出的舉動,和傅遠舟沒關系,他不想讓傅遠舟知道,對他更加恐懼,或是產生同情和內疚一類的情緒,歸根結底,這都是他自己的選擇,傅遠舟不需要對此負責。
孫醫生沒有說自己已經出於安全考慮而向傅遠舟透露了他的情況,她只能是在此之後為沈西顧保密,不對傅遠舟提起任何事。
“之後你打算怎麽辦?”孫醫生問。
“我想補償遠舟,最後為他做些什麽,然後就離開。”沈西顧說。
最初他來到這裡,是想弄清楚為什麽Seven無緣無故地疏遠他,他想要挽回他們兩人的友誼,最後他依舊沒能得到答案。
答案到底是什麽已經不重要了,現在他很清楚的是,自己留在這裡什麽都挽回不了,他的Seven不會再因為他而感到任何快樂,甚至他會給他帶來傷害,Seven躲避他是正確的選擇,傷害Seven的東西統統不該出現,也包括他自己。
沈西顧抬起手,輕輕觸碰著自己的胸口,病號服下的胸膛纏繞著紗布,他在精神不穩定時刻下了“遠舟”兩個字,已經凝結出了痂塊,在未來或許會留下疤痕。
Seven所給予他的,無論是疼痛和鮮血,他都甘之如飴,可他不該讓Seven感到痛苦。
他知道Seven不喜歡這個名字,所以他不敢刻“Seven”,隻刻下了遠舟,然而即使是這個名字也不該留的,Seven如果知道他做了這種事,一定會覺得很惡心。
……但如果這具身體被焚燒成灰燼,也就看不到疤痕了吧?
沈西顧垂著眼睫,落入在他視線的手永遠都是那麽蒼白的,沒有任何血色,正如病態的他自己。
化成灰以後,就什麽都看不出來了。
“你要回家了?”孫醫生問,“回去以後,你會好好治療嗎?”
沈西顧抬起視線,莞爾一笑,沒有正面回答她:“我一直都在接受治療,但效果不好。”
孫醫生知道這是因為沈西顧自己本來就沒什麽求生意志,這是非常嚴重的問題,有著這樣的心態,就算接受治療,效果也不會很好。
“但不管怎麽樣,你都應該好好接受治療。”孫醫生勸慰他道,“你還很年輕,還有許多美好的事物等待你去發現,你不該錯過。”
“謝謝。”沈西顧微笑,“我會的。”
孫醫生憂心忡忡地離開了,沈西顧坐在湖邊,出神地望著相連的水天一色,湖面波光粼粼,卻沒有在他的眼底映出微光。
美好的事物?
他已經找到了,也已經錯過了。
沈西顧拿出手機,指尖劃過屏幕,相冊裡存放著大量的風景照,他一張張劃過去,照片都是他自己拍的,這也地方他都曾一一涉足。
他長年旅行,早已見過無數瑰麗神奇或巍峨壯闊的自然景觀,最初他與傅遠舟就因他拍攝的風景照而結識,他走遍各處,自始至終就只有一個目的——
找一處他最喜歡的地方,作為在他死後灑落骨灰的場所。
可是……有幾個地方是他應該避開的。
沈西顧將一部分照片選中刪除,這些都是傅遠舟和他提起過的、將來想要去看一看的地方,他想傅遠舟應當是不想見他的,所以他還是自覺避開為好。
越遠越好。
……
回到學校後,一周沒來上課的傅遠舟被同學們團團圍住,大家都很關心他的身體狀況。傅遠舟很感謝他們,不過還是謊稱自己只是感冒生病了,臨時標記這種事太過敏感,不能輕易說出來。
他戴上抑製項圈,吃了抑製藥,還隨身攜帶信息素抑製劑,後頸的咬痕也貼了接近膚色的軟貼,將自己武裝得嚴嚴實實的,沒人懷疑他,整個年級知道真實情況的人就只有原野。
“你來了。”
原野見他坐下,露出笑容,伸手想摸摸他的頭髮。
傅遠舟覺得不妥,往後躲了躲,原野沒想到傅遠舟是因為和謝臨交往了才要躲他,隻以為是被標記後的Omega會對其他Alpha的親近感到本能的恐懼,便立刻停住動作說道:“抱歉,我會注意。”
“沒事。”傅遠舟也不好解釋什麽,把這個問題輕輕揭過,說道,“你比賽怎麽樣,贏了嗎?你爸說什麽了沒有?”
“當然贏了,我怎麽會輸。”原野笑,“我爸?我爸能說什麽,他根本不知道我去比賽了,還以為我在學校上課。”
傅遠舟想了想,說:“我聽說你參加的這個比賽,決賽會在體育場館裡舉辦,甚至地方台頻道還會有直播,你有沒有考慮過讓你爸看看?”
這是比較正式的比賽,如果取得名次,還會拿到獎杯和證書,舉辦方甚至還請來了領導來現場頒獎,更像是“競技”而非“遊戲”,如果讓原野的父親看了,也許是一個扭轉既有印象的好機會。
“他不會看的。”
原野只是笑,傅遠舟有點無奈,其實不僅是原野的父親很固執,原野自己也是,對父親的刻板印象是改不了了,堅持認為父親一定不能接受他走電競這條路。
但如果不是傅遠舟上輩子曾見過原野父親的轉變,他肯定也不會信,但正因如此,他才堅信會有所改變,他一定要幫原野實現自己的夢想,並得到家人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