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從小到大都是標準的“別人家的孩子”,這大概就是他做過最出格的事了,明明才八歲而已,就敢自己坐車跑去外地,真的非常危險,後來回想起這件事,傅遠舟也是有些後怕。
這次之後,傅遠舟變得更依賴謝臨了,因為他知道謝臨不會丟下他,所以上輩子謝臨和他絕交了,他才會非常害怕,他沒想到謝臨會不要他了,他一定是真的把謝臨的心傷透了。
想到這裡,傅遠舟的情緒變得有點低落,但這不能怪謝臨,只能怪他自己,他知道,是他把謝臨弄丟了。
“你在電話裡哭得很傷心。”謝臨說,“我怎麽能放下你不管。”
事實上在回姥爺家之前,傅遠舟被母親瞞著,還不知道姥爺病得很重,他只是以為回鄉下玩的,還想拉著謝臨一起,但可惜暑假裡謝臨要學很多課程,沒法和他回去,他也以為自己去幾天就回來了,沒想到一待就是一個月。
可是大半個月過去後,他忍不住哭著給謝臨打了電話,謝臨便拋下了所有事來找他。
鄉下位置很偏,當謝臨說他在車站時,傅遠舟難以置信,那麽遠的路,他想象不到謝臨在獨自過來的時候會想些什麽。
當年的事回想起來,傅遠舟依舊覺得感動又暖心,可他忽然意識到話題似乎偏離了方向,謝臨為什麽會喜歡他,正常來講應該是他喜歡上謝臨才對,為什麽會反過來?
他的神色充滿了困惑,謝臨不是沒看到,繼續開口道:“我去找你,你也來找我,你從你家跑到車站,摔入泥坑,磕破膝蓋,甚至丟掉了一隻鞋,但你還是來了。”
“我當時是挺狼狽的……”傅遠舟難為情,“這不是怕你找不到路嘛,當時GPS還沒那麽發達,又沒有地圖,我媽她們還在忙,當然得我去接你。”
謝臨掀開毛毯,露出了傅遠舟的兩條腿,傅遠舟的腿又長又白,但如果仔細看,能看到他的膝蓋上有著淺淺的痕跡,就是當年在找謝臨的路上磕傷的。
謝臨垂眸輕撫膝蓋上的傷痕,傅遠舟輕顫一下,把腿往回一縮,若無其事地道:“你是不是還記得我當時的慘樣呢?可別說你就是看到我那幅樣子就喜歡上我了。”
“嗯。”
誰知謝臨卻真的應聲了。
傅遠舟張嘴:“不是吧?你……”
“你的樣子很難看。”謝臨望著他的雙眼,“滿身都是泥水,腿上有血,見到我對我笑了,又很快哭了,想要我抱抱你,但不想讓我也沾上泥水,強忍著沒有伸手。”
這樣的細節傅遠舟記不清了,可聽起來真的又慘又醜,謝臨這算什麽?品味獨特?
“那時我意識到了,你離不開我。”謝臨說,“沒我在你不行。”
的確,他沒法反駁。傅遠舟想,可是這跟謝臨喜歡他有什麽關系?
謝臨又緩緩開口。
“不僅如此,我意識到我同樣離不開你。”
傅遠舟離開的一個月是他所度過的最為漫長的時光。
盡管這段時間中他們一直保持著聯系,他可以從電話裡聽到傅遠舟的聲音,卻仍舊無法滿足,對他來說,僅僅只是聲音還不夠,他想見到傅遠舟。
他心不在焉,上鋼琴課時頻頻出錯,老師很生氣,問他在想什麽,他能想什麽?只有傅遠舟而已。
他只會想念他。
想念傅遠舟的笑容,明亮的眼睛,溫暖柔軟的手指,脖頸間沐浴露的香氣,所有充滿朝氣與活力的表情。
大人們總誇他成熟穩重,說他年紀不大,卻相當獨立,能獨當一面,但其實並非如此,沒有傅遠舟在,他會心神不寧、會感到寂寞。
到了傍晚他結束了一天的課程,走到傅遠舟家的別墅前,整棟屋子黑漆漆的,沒有應當亮起的燈光,也沒有人會開門飛奔著撲向他,勾住他的肩膀和他笑鬧。
他很想他,所以聽到他在電話裡的哭腔時,他毫不猶豫地離開了家,坐上自己從未坐過的夜車,來到了傅遠舟的身邊。
電話中傅遠舟說來接他,他站在車站的水泥牆下,天氣很熱,毒辣的太陽蒸騰著大雨後形成的水坑,讓空氣變得潮濕,他正想著不該讓傅遠舟來的,就看到滿身狼狽的男孩跑到了他面前。
比他形容得更加狼狽,男孩就連臉上也沾滿了泥,一雙眼睛倒因此顯得黑白分明的,一看到他就驚喜萬分,笑彎了眼睛,卻因為看到了親近的好友,滿腔悲傷很快爆發出來,開始掉眼淚,卻又因為滿身的泥而變得怯懦,不敢抱住他,讓他也沾上泥。
他毫不猶豫地將他的男孩抱進了懷裡。
血和青草的味道取代了平日裡沐浴露的香氣,男孩紅著眼睛看他,睫毛輕顫著,吸吸鼻子說自己身上髒,他卻不放手,甚至想抱得更緊些。
在這一刻他意識到了,其實他更離不開傅遠舟。
如果他是一尊冰冷的雕像,那麽就只有傅遠舟才會賦予他活著的氣息。
就像此時此刻,他喜歡的人依舊眸光明亮,帶著一點柔軟與害羞,雙眸一眨一眨地望著他,充滿了愛戀的情愫。
他總是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跳動,是因為傅遠舟總是在他身邊。
謝臨閉上眼睛,抱住傅遠舟,輕輕地吻上了他的雙唇。
……
走出溫泉的時候,傅遠舟臉上的熱度依舊沒有散下去,他就知道他們那樣肯定不能只是單純地親一親就完了,但好在……好在也沒有做什麽特別過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