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傅遠舟是怎麽找到這裡的,更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找他,但他肯主動見他,光是這樣,就足以讓他原本的所有決定頃刻間崩塌了。
“你想要什麽?”
過了一會,他輕輕地問,聲音溫柔極了:“只要你說,我都會給你。”
“你真的什麽都答應我?”傅遠舟問。
“什麽都答應你。”沈西顧頷首。
“那我要你好好活下去。”傅遠舟說。
像是聽到了什麽驚人之語,沈西顧看著他,一下子怔住了。
“我要你做的事就是你好好地活著,一直活到你壽終正寢的時候。”傅遠舟說,“好好養病,我……會看著你養病。”
“……”
淚水從沈西顧的眼中淌了出來,無聲地融入到冰雪裡。
從出生以來,他就遺傳了母親的精神疾病,並且有著嚴重的心理問題,直到在遇見Seven以前,他不知道什麽是活著的意義。
生與死對他來說無所謂,活夠了就可以死了——他是這樣想的,並且他能感覺到這一天正越來越近。
可是Seven的出現一點點地改變了他,他開始覺得活著很有意思,因為活著就可以天天和這樣一個人聊天,但是死了就沒有了,因為Seven不能陪他一起死。
他對Seven的情感是複雜的,超越了愛情和友誼,也不是虔誠的信仰,更加類似於它們的集合體,對他來說,Seven就是一切,是他的朋友、他的知己、他的愛戀、他的篤信和他存在的意義。
這種感情是他單方面的,沈西顧很清楚,是因為他的病而強加在Seven身上的,所以他不想讓Seven知道,他選擇了小心翼翼地隱藏,隻以朋友的身份和對方相處。
可是Seven還是離開他了,沒有任何征兆和原因,他斷絕了和他的聯系,在他的世界裡銷聲匿跡了。
發現自己被Seven拉黑和刪除的時候,沈西顧感覺自己就像是已經死了一次,他被Seven殺死了,那幾天他的精神是恍惚的,進行了治療才漸漸平穩下來,然後他就動身來到國內,前來尋找Seven。
這時的Seven不讓他叫這個名字了,而是讓他叫他遠舟——好,那就這麽叫,遠舟這個名字也很好聽,盡管他更想叫對方Seven,因為這是他們之間獨一無二的稱呼。
就算被遠舟討厭好,他隻想知道理由是什麽,是遠舟知道了他的病嗎?
在和對方相處的這段時間中,這是沈西顧抱有的最頻繁的想法,只是他還沒弄清楚遠舟討厭他的原因,他就已經做了不可挽回的事:他傷害到了遠舟。
所以遠舟會討厭他也是很正常的,他早晚都會傷害到他。
意識到了這一點,沈西顧離開了,在離開之前,他做了最後的一點事情,盡管他知道自己該當面道歉的,但遠舟一定是不想見他的,所以他還是沒有去見他。
可是此時此刻,遠舟竟然來見他了。
在這個刹那,沈西顧甚至懷疑自己已經將汽油點燃了,其實他的靈魂已經脫離人間,來到了天堂,否則怎麽會發生這樣的好事?
然而這就是現實,遠舟來找他了,並對他說了一句他夢寐以求的話。
要他好好活下去。
要他活到壽終正寢。
原來想找到活下去的意義,竟然這麽簡單。
僅僅是遠舟對他說一句活下去,僅此而已。
“好……聽你的。”
沈西顧緩緩回答。
“你讓我活下去,我就活下去。”
……
謝臨報警後,警察趕赴到山上,妥善地處理了灑滿汽油的房子,傅遠舟、謝臨和沈西顧都下了山,天又黑了,交通不便,他們小鎮上住了一夜,第二天返回天城,已經是這一年的最後一天。
這一天是假期,大家都準備歡度新年,傅遠舟回家後,遭到了父母的批評,因為他竟然私自偷跑出去,甚至還帶走了謝臨,但好在下飛機後傅遠舟就報備了,否則現在等著他的可不僅是一頓口頭教育。
沈西顧也回到了自己的別墅,看到他回來,父母還和他打了招呼,自始至終他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還以為沈西顧只是出差回來了,但就是這樣的平和讓傅遠舟覺得非常美好。
到了晚上,虞非一家三口來了,和他們一起過節,謝臨的父母打來視頻通話,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等待著晚上的盛餐。
傅遠舟把手機落在了臥室,他上樓取,走到二樓的走廊盡頭,看到沈西顧一個人在家,正站在窗前喝酒,看到傅遠舟,他衝他笑了笑,舉起酒杯向他示意。
傅遠舟沒有杯子,也沒有回禮,但是站了一會,他還是在窗戶上呵出了一片白霧,在白霧消失前很快地寫了四個字。
新年快樂。
沈西顧微怔,隨即笑了笑,也寫了四個字,事事順遂。
筆劃還挺複雜。這是傅遠舟的第一反應。
他又畫了個藥丸,提醒沈西顧吃藥,也不知沈西顧看懂沒有,反正還真的轉身走了,也許是去吃藥了。
傅遠舟見狀也離開了,拿著手機下樓了,手機叮叮響個不停,大多祝福新年快樂的,還有沒事瞎聊的。
新年祝福以冉書棠為代表,格式工整地寫了新年祝詞,文辭優美,情意懇切,還是毛筆字書法寫的,宣紙上按著幾個小貓爪印,細問之下才知道冉書棠家竟然養了隻無毛貓,從此以後他也是有貓人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