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喜兒難得地露了點兒笑模樣,又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一愣,“對了,師父,你坐著,我給你倒茶!”
說完,也不等蘇偉回答,七喜兒就帶著一手胰子沫,甩的四處都是水,轉進房裡倒茶去了。
片刻後,蘇偉捧著濕漉漉的茶杯,有些哭笑不得地品嘗著徒弟的孝心。
“行了,”好不容易喝完那碗涼不涼,熱不熱的茶,蘇大公公慢悠悠地站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為師回去了,你這幾日先跟著你師兄,幫他往圓明園跑跑腿兒。”
“是,”七喜兒似乎有些沒想到差事來的這麽突然,連忙站起來給蘇偉打千兒。
無奈的蘇大公公往後躲了躲,跟這傻徒弟擺擺手,趕緊轉身走了。
午後的太陽勁頭有些不足,蘇偉瞄著一路上石磚縫裡蔫嗒嗒的小草,在快出排房時,無意地轉身看了看。
七喜兒的房子被籠罩在陰影裡,他坐在門檻上此時已看不到神情,只是兩隻手還伸在盆子裡,似乎還在搓著那件帶著血點兒的衣服。
入夜
整座王府都安靜了下來,連東小院都早早熄了燈,隻四福晉的院裡還亮著。
暖著火盆的西裡間,有特意辟出來的小書房,弘昀坐在書桌後頭,搖頭晃腦地念著本唐詩文選。
詩瓏挑了新的蠟燭給弘昀換上,看著小小的阿哥,一邊念著書一邊偷偷地打著哈欠,多少有些心疼。
東間內堂,福晉也沒有睡,靠在軟榻上,細聽著弘昀的讀書聲。
“主子,”詩瓏小心地邁進內堂,“弘昀阿哥已念了快半個時辰了,今天下午又練了大字,奴婢看府裡哪位阿哥也不如咱們阿哥勤謹。今兒都這麽晚了,不如讓阿哥早些睡吧。”
“還不過戌時,哪就那麽累了?”
福晉往東裡間看了看,聲音放輕了些,“你不懂,年關過後,弘昀就得進宮讀書了。到時,各世家子弟聚在一起,咱們雍親王府的嫡子難不成要屈居人後嗎?”
詩瓏抿了抿嘴,想了想又微微笑道,“如今咱們王爺可是萬歲爺跟前的紅人,日日參政議政,手握大權,宮裡宮外誰不敬著?咱們阿哥就算進了宮,那也——”
“那就更要努力了,”福晉乾脆打斷詩瓏的話,“王爺的面子不能在弘昀身上丟了。更何況……”
福晉的話沒有說完,只是嘴角彎了彎,隨即又嚴肅了起來,“這府裡哪個孩子都能懶怠,隻弘昀不行。他生在這個位置,就要擔起這個責任!”
翌日,東小院
蘇偉打著哈欠,幫著四阿哥穿戴朝服,“這幾天,乾清宮裡肯定大的小的爭論不斷,你也控制著點兒,別跟人直接衝突。”
四阿哥有些訝異,抬眼看向蘇偉,“這話真不像咱家蘇公公說出來的,您老人家也有怕事兒的一天啊?”
“我這不是怕事兒,”蘇偉抬起頭,磕了四阿哥下巴一下,“我這是怕麻煩。你想啊,邊關打了敗仗,折了那麽多兵將,萬歲爺不定多心疼呢。這時候下面不給想辦法就算了,還整天吵吵吵的,萬一哪下憋火了,讓你們集體連坐怎麽辦?”
四阿哥一聲輕笑,搖了搖頭,“要能讓皇阿瑪撒撒火兒,連坐也就連坐了。再說,吵也吵不了幾天了,我估摸著下一封軍報很快就會到。援藏大軍的最後戰果一出,皇阿瑪即刻就會下旨。到那時,京城裡才是真正的腥風血雨。”
八爺府
不顧侍衛阻攔,硬是闖進府門的九阿哥,被八福晉正正堵在了堂門前。
“八嫂!你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九阿哥怒氣衝衝,“八哥是想以後任人魚肉嗎?是要把這麽多年打下的勢力全部拱手於人嗎?”
“九爺,”八福晉嗓音沙啞,面容憔悴,可目光卻含著最後一絲堅定,“不是我不想讓,是我不能讓。你是我們爺最好的兄弟,若不是有口難言,我今天絕不會這樣擋在這兒的。”
“八嫂!”胤禟幾乎氣急敗壞,“八哥到底怎麽了?!”
八福晉身體顫抖,扶著門框的手,深深嵌進了木屑裡,“我們爺,我們爺他……”
“胤禟……”
身後突兀傳來的聲音,雖然極度衰弱,卻讓門口的兩人俱是一震。
“爺!”
猛地轉過身的八福晉一臉不可置信,扶著八阿哥的何焯卻是滿面喜色,“福晉,大夫的法子成了!”
第439章 撕破臉
康熙四十九年
十一月初八,
眾臣從乾清宮出來已近晌午, 戰與不戰的爭論仍在繼續, 萬歲爺卻始終不著一語。
不過, 今日雍親王上了一道奏章, 提及倉央嘉措的轉世靈童——格桑嘉措尚居住在西寧附近的塔爾寺,如今拉藏汗已死, 為了安撫黃教徒眾,應盡早將其接出,送往西藏坐床。
萬歲爺雖也沒有馬上同意, 卻頗為讚賞, 誇獎四阿哥熟悉邊情,懂民心所向。
言至於此, 大臣們也大概猜出了萬歲爺的心意。
乾清宮外
“看來, 皇上還是沒打算放棄用兵……”
幾個大臣跟著兵部尚書遜柱, 邊走邊議論。
“雍親王今日的奏呈,也是拿準了萬歲的意圖,想要送靈童入藏,不大舉興兵怎麽可能?”
“虧咱們還以為雍親王不像十四阿哥那樣力主平藏呢……”
“雍親王雖行事謹慎, 在戰事上倒也頗為果決,”已年過六十的遜柱望著前方與十三阿哥同行的四阿哥,輕輕拈了拈短須,“思慮周全,見解獨到,雍親王在處理邊事上, 倒與萬歲爺十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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