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公公是不跟他客氣的,徑直接過茶碗,熱乎乎地灌了大半碗下去。
“公公身體可有大礙?”
八阿哥翹眉看著蘇偉,眉眼間滿是打量。
“沒事兒,沒事兒,奴才這皮糙肉厚的,怎敢勞煩貝勒爺操心?”
蘇偉放下茶碗,笑的一臉諂媚。
“不過,貝勒爺既然屈尊來這兒一趟,奴才也就鬥膽問一聲。”
蘇偉咽了口唾沫,肩膀微微縮起,“不知到底奴才犯了什麽錯,惹怒了貝勒爺?貝勒爺想要懲治奴才,知會慎行司一聲便罷了,何必如此興師動眾呢?”
“蘇公公多慮了,”八阿哥端起茶碗輕抿了一口,“不說蘇公公行事一向周全,就是真的犯了錯——”
八阿哥抬起頭,衝蘇偉淡淡一笑,“我這個做弟弟的,也不能對兄長護佑了這麽多年的心上人動怒啊。”
“!!!”
八阿哥的話猶如一道晴空霹靂,嚇傻了守在一旁的梁毅,也徹底澆滅了蘇偉心中最後一絲僥幸。
“什麽心上人?貝勒爺,您別嚇唬奴才。之前跟我們王爺傳那些亂七八糟流言的,是個叫萬祥的,不是奴才啊!”蘇偉瞪圓了一雙眼睛,滿臉的驚恐和不可置信。
八阿哥卻應聲一樂,將手裡的茶碗慢慢放回桌上,“蘇公公的反應真是奇絕,一句話就將自己和四哥都摘個乾淨。看來,我今天這一趟倒真是跑對了。否則,僅憑梁毅他們幾個,哪裡會是蘇公公的對手啊。”
蘇偉盯了老神在在的八阿哥半晌,臉上的驚恐如潮水般緩緩退去,“貝勒爺真會說笑,如今滿身傷的可只有奴才一個人。”
梁毅此時是半生也不敢吭了,只能偷偷地向後退一步,再退一步。
“別的也就罷了,”蘇偉揚起頭,話語裡也再無諂媚之意,“左了,奴才已經落到了貝勒爺手裡。只是,貝勒爺想利用奴才牽扯王爺,不說這個點子已經老掉牙了,單說奴才一個又老又醜的太監,我們王爺想要什麽樣的沒有?就憑您空口白牙的一句話,誰會相信呢?”
八阿哥微微眯眼,嘴角仍帶著淺笑,“蘇公公是想知道本王手裡有沒有證據吧?”
蘇偉沒說話,八阿哥卻笑的越發開懷,“真是妙啊,怪不得四哥這般放不開手。本貝勒日常從不把奴才放在眼裡,畢竟他們只會奴顏婢膝,諂媚奉承,能有一個稍會辦事,懂些眼色的已屬不易。像蘇公公這般的,只怕是可遇而不可求了。”
“貝勒爺謬讚了,”蘇偉垂下眉梢,“奴才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太監,跟著我們王爺時也才十歲,什麽都不會乾。能有今天這過得去的模樣,那是我們王爺教導的好。畢竟——”
蘇偉斜著眼睛覷了一眼梁毅,又看回八阿哥,“什麽樣的地裡長什麽樣的莊稼,這茅坑修的再人模人樣,也是開不出花兒來的。”
“你!”
梁毅已是極度壓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沒想到還是被人當了刀,既埋汰了他,更侮辱了八阿哥。
饒是八阿哥一直雲淡風輕,胸有成竹,此時也不得不因這句過於直白低俗的話,稍稍變了臉色,“蘇公公盡可逞一時口舌之快。我估摸著再不過半個時辰,你我要等的人就該來了。”
蘇偉摳在茶碗邊上的手越發泛白,窗外最後一點余暉也漸漸退去,桌上簡陋的燭台下滴滿了蠟油。
“看來,貝勒爺費了這番功夫,是打定了主意要排一場大戲了!”
八阿哥笑而不答,蘇偉又往窗外看了看,“不知哪個有幸做今晚的看客呢?”
八阿哥彎起唇角,“大學士李光地今天正好由直隸回京,算算時間,該過官道了。”
“好人選啊,”蘇偉咂摸咂摸嘴,“萬歲爺最信任的人,也是朝裡少有的不站任何皇子的重臣。不過,李大學士也不是個愛嚼舌根的人,更遑論這種三流班子的戲碼!”
八阿哥輕聲一笑,“蘇公公放心,這戲不好看不要緊,最主要的是四哥的一片情深!”
“說起來,我自己都覺得驚異,”八阿哥上下打量了蘇偉一番,“我那個一貫眼高於頂,城府極深的四哥,竟然會為了身邊的一個太監,甘冒被人算計的大險,親自帶人出京!”
蘇偉抿緊了嘴唇,聽著八阿哥帶著嘲諷的笑音。
“當屬下來報時,我還不敢相信。派了人幾次確認,才最終肯定,”八阿哥向前矮了矮頭,離得蘇偉近了些,“我之所以先甩開他,早一步到這裡,就是想看看,你這樣一個太監,到底什麽地方入了他的眼?”
蘇偉沒有說話,八阿哥卻又湊得近了些。
“宗親權貴中,好狹弄貌美小童的不少。就是當初二哥,不也因一個哈哈珠子,鬧得滿城風雨?不過,若真論起來,我這四哥,才是真叫人開眼!”
蘇偉下巴一痛,被迫仰起頭,直視八阿哥的雙眼。
“一個又老又醜的太監,竟然被當成了心頭寶,為了尋人,不惜以身犯險!整個王府的美人,都只能在這個太監不在府中時,才能得承雨露,懷上孩子。如此情深意重,若讓皇阿瑪知道了,若讓滿朝大臣,天下百姓聽說了,我們愛新覺羅的臉,怕是要丟回關外去了!”
八阿哥說完,就要甩開捏著蘇偉下巴的手,卻被蘇偉一把抓住!
“丟臉?這些捕風捉影的推斷就要丟臉,那八阿哥堂堂一個皇子,不能人道,卻暗地裡借種,讓一個野男人爬了自己女人的床,事後又殺人滅口!這要傳出去,豈不能讓愛新覺羅家的老祖宗都從棺材裡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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