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我為了奪嫡爭位,私通外族,通敵叛國,”四阿哥盯著黑乎乎的床頂,心底像被開了一個大洞,“我雖然有意大位,但我並非只是貪慕權力,我想讓皇阿瑪知道,我有能力繼承大清江山,我有能力讓大清更加強盛,我有能力讓百姓過上更加富足的日子。我不敢想象,如果皇阿瑪真把我看成了一個為達目的,不惜犧牲家國利益,甘願引狼入室的蠢人,我會變成什麽樣子。”
“說穿了,你就是害怕萬歲爺不信任你唄,”蘇偉回過頭,枕到自己的胳膊上,“其實,我不覺得皇上就會因為那一封信,因為八貝勒添油加醋的幾句話,就能隨便定你的罪。無論怎麽說,你的初衷都是好的。你要不是為了大清著想,何必冒著可能被人發現的危險,繞道富寧安也要把準噶爾進犯西藏的消息傳進京裡呢?”
四阿哥有些驚訝,轉身看向蘇偉,蘇偉揚著下巴繼續道,“萬歲爺跟準噶爾打了那麽多年,好不容易打敗了一個噶爾丹,結果又來了一個策妄阿拉布坦。青海和西藏好不容易安穩了幾年,這回又跟準噶爾攪合在了一起。我想啊,現在沒人比萬歲爺更想把準噶爾徹底打趴下了。只要八阿哥拿不出確確實實的證據,你就是為朝廷立了大功,哪怕方法不太對,頂多功過相抵。這通敵叛國的帽子哪有那麽好扣的?萬歲爺又不是個傻子。”
“又胡說,”四阿哥隨手拍了蘇偉一巴掌,嘴角卻輕輕揚起,“不過嘛,分析的倒還挺透徹。”
蘇大公公洋洋得意地晃了晃腦袋,四阿哥抓起蘇偉的手指捏了捏,目光又深沉了些許,“爺還是不能完全放心,當初皇阿瑪派富寧安到邊關主持大局,目的就是防止兵權旁落。而我這次,到底是觸了皇阿瑪的逆鱗了……”
五月初二
四阿哥在書房裡泡了一天,與張廷玉和前兵部尚書馬爾漢共同起草了一份邊關形勢詳情分析的奏章,準備快馬送到駕前。
蘇偉還在等待著馮進朝的消息,雖然他明白,讓嘉怡毒殺八阿哥幾乎是一項不可能的任務。
但是,只要嘉怡能掀起一點風浪,就能給八阿哥的行動添加一絲阻礙。到時,他家王爺就可以有更多的時間籌謀了。
而八阿哥一行,還在前往湯泉行宮的路上。
不過,這一路,八阿哥並沒有閑著,何焯幫他寫好的各封密信,不斷由一匹匹快馬送往京城。
嘉怡坐在自己的馬車裡,透過車窗的縫隙,能看到不停疾馳而去的人影。
“這一定是出事了,”繡香坐在嘉怡身邊,把溫好的茶放在她手裡,“京裡傳來的信上提到了什麽送進八爺手上的急信。結果,咱們剛到景陵,何大人就隨後追了過來,現在又這樣忙忙碌碌的,肯定跟那封急信有關系。”
“不用說,一定是貝勒爺拿到了那位什麽把柄,這才急著想殺人滅口,”嘉怡低下頭,輕輕扣了扣茶蓋,“只是,我還有些奇怪,那天那個洗衣婆子到底是什麽人?京裡的消息是馮進朝帶來的,沒道理再用一個洗衣婆子啊?但是,她如果不是那邊的人,那她又怎麽好像很了解我似的?知道我很驚慌,知道我很恐懼,甚至知道我們想要逃跑?”
繡香一時也沒法解答,擰著眉毛想了一會兒,突然神色一緊道,“那個婆子不會是誰派來試探咱們的吧?會不會是有誰大概猜到了咱們府裡發生的事,但不能確定,所以特意派那個婆子來套小主的話的?。”
“會嗎?”嘉怡看了繡香一眼,垂眸沉思了片刻,一手慢慢覆到自己的小腹上,“這樣也好,越多的人跟他不對付,我越是開心……”
五月初三
馮進朝跟著送鷹的隊伍,到達了鑾駕駐蹕的遙亭。
由紅紗包裹著的籠子被抬下馬車,馮進朝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他身邊,八貝勒的親隨捧著放置奏章的錦盒,跟著來接的太監,先一步進了大營。
馮進朝知道,此行這兩隻海東青並不是重頭戲,那位親隨身上帶的奏章和信件才是八貝勒派他們跑這一趟的主要目的。
“這位公公,”檢查完車馬的侍衛走了過來,“萬歲爺還沒有傳喚,您先到棚子裡等一等,歇歇腳吧。”
“哦,好,有勞啦,”馮進朝勉強扯了扯嘴角,只求趕快交了籠子,把那兩隻已經半死不活的鳥送出去,自己好能溜之大吉。
午時,
大學士李光地被傳召進了皇帳,康熙爺正垂首坐在龍案後,神色陰沉。從旁侍候的魏珠佝僂著身子,幾乎要把自己縮進帳內的陰影裡了。
“微臣李光地叩見萬歲爺!”
李光地作勢要跪,康熙爺及時抬頭,揮了揮手道,“別行禮了,過來看看!”
李光地是伴駕老臣,也沒有那麽多忌諱,依言上前,康熙爺把手頭的奏章和書信遞給了他。
皇帳內沉默了片刻,李光地把奏章和書信重新放到了龍案上。
康熙爺抬頭衝魏珠擺了擺手,魏珠忙行禮而下。
“你怎麽看?”康熙爺輕敲了敲那封書信。
“臣,”李光地猶疑了一下,抬頭看了一眼康熙爺的神色,“臣不敢說,單憑一封信,實在難下推斷。”
康熙爺冷笑了一聲,扶著案頭站起了身,“有什麽難下推斷的?邊關戰事將起,正是這幫狼崽子們插手兵權的好時機。只不過,老八那副心思都用在籠絡人心,嘩世取名上了。倒是這老四,韜光養晦、暗度陳倉,真是讓朕大開眼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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