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頊齡眼睛已有些花了,迷迷蒙蒙地向窗外看著,突然看到了一點兒奇怪的亮光。
“那是什麽?”
王圖炳順著父親的手向窗外看去,那一點亮光一跳一跳地陡然擴大!
“火!”
王圖炳瞪大了眼睛,從他父親這房間看出去,正是禮部後堂。
“糟了!”
王頊齡猛地反應過來,“會卷!”
連肖的馬車跟在雍親王的車駕後面,一起返回禮部。
連肖神色不虞,這一下午,雍親王雖說親自提審那名舉子,卻仍然沒有用刑。
好生地帶進去,又好生地送回了牢裡。
提審期間,連肖只能等在外頭,連雍親王問了什麽都不知道。
一行車馬鳴鑼開道,很快駛到了東長安街,六部就在前方不遠處。而此時,禮部上空已經升起了團團黑煙。
連肖聽到外面的喧嘩,推開了車窗,臉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車駕停到了禮部門前,王頊齡被人扶著,臉上都是黑灰,卻仍然想往裡衝。
“王老大人!”
四阿哥下了馬車,及時叫住了他。
王頊齡回頭看到雍親王,兩行熱淚就落了下來,“王爺,老臣無用,老臣無用啊!”
“王老大人,你這是何苦?”四阿哥及時扶住了要跪倒在地的王頊齡。
“王爺,雖然火勢發現的早,但後堂疑被人潑了油。火勢起的太快,我們沒能搶出會卷……”
王炳圖扶著自己幾欲暈厥的父親,也是滿臉漆黑,雙眼哀歎。
“這也不能怪你們,無須自責……”
四阿哥仰頭看向飄著黑煙的半空,重重地歎了口氣。
“王爺,這擺明了是有人要毀滅證據,故意縱火!”
王鴻緒走了過來,一臉憤怒,“如此大膽,簡直駭人聽聞!”
“是啊,王爺。咱們前腳剛去了順天府,他們後腳就敢在禮部放火!那名舉子和他背後的人是拿準了王爺的心思,故意視律法於無物啊!”
連肖趕上來,也是滿腔怒火。
“王爺今天還堅持以禮待人。可這種人,明擺著是有恃無恐!如此行事,將王爺置於何地,將聖上置於何地啊?”
王頊齡、蔣廷錫等人立在一旁,此時也掩不住憤慨之情了。
一把火燒了三百份會卷,這讓同科取中的舉子們怎麽辦?
即便之後正常殿試,這屆會試的公正性也必將受後人詬病。
朝廷舉行一次科舉,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舉子一朝登科,又要苦學多少年?
如今只因這一二考試作弊的小人,竟全都毀了。
“王爺,事到如今,您也不須再顧慮太多了……”
王頊齡也終於開了口,“眼下朱卷、墨卷皆毀,若是那名舉子還不招,豈不讓那些協同作弊的賊人逍遙法外?王爺不能再手下領情了!”
“可是,”蔣廷錫仍然不太讚同,“眼下雙卷都不在了,王爺若要再用極刑拷打,豈不有師出無名,屈打成招之嫌?”
“雙卷我們都已看過,有與沒有也沒什麽差別。”
連肖接著道,“請王爺嚴罰那名舉子,並將另一名舉子立刻抓捕歸案!還有謄錄所、對讀所的官員,若是他們自己不承認,就抓捕他們的同僚、上官!重刑之下,微臣相信,總有能開口的!”
“如此大張旗鼓,只怕會擾的滿朝不安啊……”
四阿哥背著雙手,臉上似乎仍帶著猶豫。
“可是王爺,您如今也沒有他法可想了。”
王鴻緒上前了兩步,壓低聲音道,“王爺主持會試磨勘,出了作弊的事,尚未查出其中關竅,卻讓人在禮部燒掉了三百份會卷。這消息要是傳進宮裡,萬歲爺勢必龍顏大怒。屆時,王爺若還遲遲交不出這作弊案的主犯從犯,只怕會雷霆加身,於您的名聲也是極大的損害啊。”
“王大人這話就難聽了,”一直跟在四阿哥身後,沒什麽動靜的蘇大公公突然開了口,“我們王爺行事謹慎,事情沒查清楚前,不隨意對舉子用刑,是為了維護朝廷與天下學子的關系,更是顧念萬歲爺的一片愛才之心。如此用心良苦,怎會惹得龍顏大怒,又怎會損害名聲?”
王鴻緒眉心皺起,打量著這位頗有名氣的蘇公公,又回頭看了看雍親王,再開口時語氣十分倨傲,“本官與王爺商討的是朝廷大事,蘇公公一介內監,還是少開口的好。”
一直沒什麽大動作的雍親王聞言,轉過了頭,眼神異常冰冷,語氣裡滿滿的警告,“本王的人,開口還是閉嘴,輪不到他人來置喙!”
王鴻緒被噎的一愣,面色不虞,卻也不得不退後一步,拱手道,“請王爺恕罪。”
那邊,主持救火的禮部官員跑了出來,向四阿哥行禮道,“啟稟王爺,明火已經撲滅,主要起火點就在後堂。縱火之人怕是利用侍衛交班之時翻進了後堂的窗戶,又在火起之後趁亂逃出。眼下,微臣還在清查。”
“那,那會卷呢?可還有余剩?”王頊齡慌忙問道。
禮部官員一時猶豫,可看了看雍親王的神色,還是滿眼惋惜地衝王老大人搖了搖頭。
王頊齡整個人都跟著一晃,王圖炳趕忙扶住他,輕聲安慰著。
“快點走!後面跟上!”
禮部大門裡,又押了幾個人出來,正是之前被暫時扣在禮部審問的謄錄所、對讀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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