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點了點頭,嘴角輕輕彎起,“二哥被拘,大哥勢敗,這個時候被皇阿瑪留在行宮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爺也算得償所願了。”
蘇偉抬頭,看了看十三阿哥眸下垂落的陰影,無聲地歎了口氣。
由承安堂出來,蘇偉早先得意的神色已看不見蹤影,眉間眼下俱是愁緒。
“師父,”小英子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皇上為什麽留十三爺在行宮養傷?之前的事兒,兩位太醫不是都擔下來了嗎?”
蘇偉吐了口氣,兩隻手背到身後,“罪責是擔下來了,嫌疑卻還在,咱們總歸是看輕了萬歲爺……”
“那,”庫魁上前一步道,“咱們現在是隨鑾駕回京,還是轉頭去盛京?”
蘇偉咬了咬嘴唇,思忖片刻,“盛京暫時就不去了,距離京城太遠。十三爺留在行宮,主子難免孤立無援。”
“那就回京唄,”小英子撓了撓帽簷下的後腦杓,“實在不行,咱們先去京郊的莊子上住。”
蘇偉瞥了小英子一眼,正了正神色,“不去盛京,也不回京城。”
庫魁與李英面面相覷,蘇偉長吸了口氣,“咱們跟著謝慶,去趟張家口。等辦完了正事兒,時候就差不多了……”
“蘇培盛,”一個有些許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幾人的對話,蘇偉身子一緊,轉頭俯身道,“小的見過梁公公。”
梁九功從拐角走出,手中的拂塵微微擺動,面上神色不明,隻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果然是你。”
蘇偉垂首,梁九功掃了幾人一眼,庫魁、李英不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
“咱家本來還想著,十三爺身邊哪個奴才有膽子賄賂太醫院院判,”拂塵換了一個胳膊,梁九功走到了蘇偉身側,“果然,還是你蘇大公公足智多謀啊。”
“小的不敢,”蘇偉傻笑著低了低頭,“小的就是替莊子上送東西來的。因著十三爺受傷,才留下幫了幾天忙,實在不知這賄賂一說從何談起。”
梁九功輕笑了一聲,緩了口氣,“算你命好,萬歲爺是沒想追根究底,否則,你以為你的安排當真天衣無縫?”
蘇偉沒吭聲,依然傻著一張臉,純真無知地低著頭。
梁九功也沒在意,轉了轉手上的拂塵,話語間頗為隨意,“不說那劉術會不會把你招出來,就是這身上帶了上萬兩銀票的奴才,整個行宮裡就挑不出第二個。”
蘇偉暗暗咽了口唾沫,面上卻一片淡然,“多謝梁公公提醒,小的以後一定注意。正所謂財不露白,更何況下人房裡人所眼雜,是小的疏忽了。”
梁九功彎了彎嘴角,手上拂塵一揚,人已走遠,“咱家話盡於此,你好自為之吧。”
“蘇公公,”庫魁快步上前,扶住蘇偉,“梁九功知道了,那皇上——”
“沒事兒,”蘇偉活動活動略微發軟的雙腿,“梁九功不會盡數稟報,更何況萬歲爺沒想追究。不過,咱們還真是疏忽了。”
“是下人房告的密嗎?”小英子皺了皺眉,“可咱們沒在他們眼下露過銀票啊,那木盒子除了師父拿過以外,都是府裡的侍衛看著的。”
“不是下人房,”蘇偉咬了咬嘴唇,“十有八九是十三爺身邊的,咱們府上都有張起麟,十三阿哥身邊怎麽會沒有?”
京城,兵部
尚書馬爾漢一路將四阿哥迎進議事廳內,遣退了伺候的奴才,馬爾漢捋了捋短須,語態輕落,“老臣倒是沒想到,貝勒爺會大張旗鼓地親自到兵部來。”
四阿哥彎了彎嘴角,端起茶碗輕抿了一口,“兵部的門檻還沒高到本貝勒邁不進來的地步,尚書大人未免思量太多。更何況,此次前來,本貝勒是有要事與尚書大人商議。事關社稷,一紙文書怕是交代不清楚。”
馬爾漢微揚眉梢,嗓音略沉,“請貝勒爺直言。”
“此前皇阿瑪遇刺一事,想必大人已有所耳聞,”四阿哥放下茶碗,神色正肅,“為何蒙古匪患能一路潛到黃陂附近而不被官府發現,大人可曾想過?”
馬爾漢輕歎了口氣,點了點頭,“老臣思量長久,既是有人從中安排,也是各處守軍疏於防范。”
“不止如此,”四阿哥緩了緩神色,“這夥匪患是由漠北而來,雖然還查不出雇主受誰指使,但漠北蒙古事關重大,想必尚書大人要比胤禛清楚。”
馬爾漢皺起眉頭,略一思忖,“貝勒爺是說,準噶爾的勢力牽扯其中?”
四阿哥負手而起,走到一排兵器架前,“我也只是猜測,做不得準,但早有準備總是好的。”
馬爾漢抿了抿唇角,俯身拱手道,“是老臣疏忽了,此軍情大事,應當一早與邊境守軍通信,囑他們嚴加防范。”
四阿哥點了點頭,輕舒了口氣,“尚書大人隨皇阿瑪一路平定三藩,久經沙場,此種軍事當比胤禛明了。只是,胤禛受皇命協理政務,才跑這一趟越俎代庖,還望大人不要見怪。”
“老臣惶恐,”馬爾漢又躬了躬身,“是老臣敏感多疑,不容丘壑,還望貝勒爺不要怪罪。”
四阿哥揚了揚嘴角,扶起馬爾漢,“尚書大人有軍功在身,與朝堂上舌燦蓮花的臣子自是不同的。當初,令孫恩綽跟著我做哈哈珠子時,就有所提及,今日一見也是名不虛傳。大人既已知曉黃陂一事的輕重,胤禛這一趟算功德圓滿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