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有心了,”康熙爺接過月餅,若有所思道,“既是過節,宮裡內外都沾沾節氣,馴鹿坡也別疏忽了。”
“奴才明白,”梁九功俯了俯身。
“啟稟萬歲爺,劉院判求見,”宮人跪到門口,揚聲稟報道。
“讓他進來吧,”康熙爺放下月餅,向墊子上靠了靠。
劉術領著鄭太醫邁進殿們,俯身行禮,“臣等叩見陛下,恭祝吾皇聖安。”
“行了,起來吧,”康熙爺整了整袖口,語態平緩,“老十三的腿怎麽樣了?”
劉術抬頭看了康熙爺一眼,略有躊躇。
康熙爺眯起眼睛,語調微沉,“有話直說,別吞吞吐吐的。”
“是,”劉術俯身一揖,“十三爺的腿暗生膿瘡,潰血難愈。即便恢復,逢上陰雨天氣,怕也要不良於行。”
“混帳!”炕桌上的碗碟杯壺俱被掃落在地,兩位太醫慌忙叩頭請罪。
康熙爺緩了口氣,語帶威嚴,“胤祥不過是個跌打損傷,被你們治了一個月竟然治出了潰血之症,如今還有面目求朕寬恕?”
“皇上,”劉術直起身子,拱了拱手,“十三爺的傷確實是太醫院的疏忽,微臣這幾日前後查探,發現十三爺的傷口錯用了活血散瘀的藥物,導致外傷一直不能愈合,加上天氣濕熱,一路奔波,才致潰血之症。”
“老十三的傷,一直是鄭玉負責的,”康熙爺偏頭看向鄭太醫。
鄭玉身子一緊,抖似篩糠,“皇上,微臣冤枉,微臣怎樣也不會弄錯——”
“鄭玉,”劉術喝斷鄭玉的話,轉過頭對康熙爺下拜道,“皇上,黃陂遇刺那天,放置藥材的車架被刺客衝撞,雖未損失多少,但不少丹參粉被打破。十三爺也正是那天受的傷,隨扈太醫俱手忙腳亂,車架中的丹參粉怕是沒有清理乾淨。除卻十三爺外,幾個受傷的護軍也都有了潰血的症狀。”
鄭玉驚魂未定地看看劉術,又看了看尚未開口的萬歲爺,一咬下唇俯身道,“皇上恕罪,是微臣疏忽大意,急於診治十三爺的骨傷,未對外傷所用白藥細加檢看,才釀此大錯。”
康熙爺緩緩地吐出口氣,看向劉術、鄭玉的眼神帶著審視,沉默半晌後開口道,“醫者,命也。一時疏忽就讓朕的兒子終身背上殘症,輕易饒恕你們,以後豈不是更加得過且過?鄭玉,杖責八十,充發盛京;劉術,杖責三十,摘去太醫院院判之職,回京閉門思過!”
劉術、鄭玉被拉出煙波致爽殿時,俱脖頸發寒,身子冰涼。
康熙爺的重責是劉術沒有想到的,他應了蘇培盛的建議,卻又留了心眼,將十三爺傷情的惡化實屬人為說了出來,又添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企圖給自己多留條後路,卻不想反而讓自己丟了太醫院院判的帽子。
內殿中,康熙爺的臉色尚且發寒,梁九功遣人收拾了一地的月餅殘渣,躊躇半晌後上前一步試探道,“皇上,十三阿哥那兒——”
“不堪大用啊,”康熙爺長吐口氣,搭在桌上的手握了又握,“傳旨回京,命胤禛、胤禩共同處理政務,胤禩暫代內務府總管一職,全權處理凌普貪汙、謀刺一案。”
梁九功神色一凜,俯身下拜道,“奴才遵旨。”
承安堂
蘇偉得知劉術、鄭玉被處置已是第二天。新來為十三阿哥看傷的周太醫可謂認真至極,換藥時甚至口嘗膿水確認藥性。蘇偉白著臉站在一邊,想到被處置的兩位太醫,心裡著實不太好受。
“蘇公公,”庫魁悄聲地將蘇偉拉到外廳,“皇上一早傳旨回京,命四阿哥、八阿哥協理政務,還命八阿哥暫代內務府總管一職,全權處理凌普一案。”
“這麽快就燒回去了,”蘇偉皺了皺眉,“把我的信給莊子上的人,也別繞道盛京了,直接送回京去。”
“是,”庫魁低了低頭,快步走出屋門。
鄧玉將周太醫送出房門,對蘇偉小聲道,“蘇公公,主子要見你。”
蘇偉點點頭,躬身進了臥房,十三阿哥看著蘇偉,微露窘色,“是我不聽蘇公公勸告,執意如此,不想倒害了兩位太醫。”
蘇偉抿了抿唇,輕歎一聲,“伴君如伴虎,奴才也沒想到皇上會如此重責。不過,阿哥腿傷一事遲早得有人負責,奴才不去做,別人也會做。”
十三阿哥緩了口氣,點了點頭,“其實,我知道此事的後果。只是心中憋著一口氣,就想看看皇阿瑪會怎麽處置我。如今想來,當真幼稚。”
蘇偉垂下頭沒有說話,十三阿哥看了看他,語態和緩,“蘇公公也別太自責,這兩位太醫胤祥都記得,他日只要有機會,定加倍補償他們。”
蘇偉應了一聲,依然垂頭喪氣狀,胤祥歪了歪頭,“蘇公公還有什麽心事,不妨直說。”
蘇偉咽了口唾沫,抬頭看了十三阿哥一眼,又垂下腦袋,“之前,奴才管鄧玉拿了三百兩銀子。”
“這個我知道,”胤祥向墊子上靠了靠,“人情往來,理所應當,不過那劉術胃口可不小。”
“其實,”蘇偉撓了撓後腦杓,“三百兩沒夠用。”
胤祥揚了揚眉,“那又用了多少?”
蘇偉伸出兩根手指頭……
“二百兩?”胤祥試探道。
蘇偉搖了搖頭,垂下肩膀,“兩千兩,是四貝勒給奴才做生意的銀子,那劉術是太醫院院判,幾百兩根本砸不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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