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絮兒吐吐舌頭,把詩玥扶到圓桌旁,“小主喝碗參湯吧,奴婢把油面兒都刮出去了,現在喝著正好。”
詩玥接過湯碗,用杓子舀了舀,卻半天沒放進嘴裡,“絮兒,你知道前院怎麽樣了嗎?蘇公公那兒,可還好?”
絮兒抿了抿唇,躊躇了片刻才道,“蘇公公還是整日裡跟著貝勒爺,之前受的傷現在應當也都好了。”
“那還好,”詩玥輕歎了口氣,低頭看著白瓷青花的湯碗出神。
“小主,”絮兒輕輕喚了詩玥一聲,詩玥抬起頭,絮兒咽了口唾沫道,“小主,咱們現在和宋格格住一個院子裡,不比從前了。依奴婢看,小主還是少跟蘇公公來往吧,免得又向上次一樣。”
詩玥看了看絮兒,慢慢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入夜
茉雅奇換了寢衣,捧著本詩集坐到燈下。
“格格,都快二更了,早些睡吧,”侍女寶笙挑了挑燭芯,悄聲對茉雅奇道。
茉雅奇搖了搖頭,低頭翻開書頁,“我睡不著,這幾天一閉眼睛就想起弘暉,心裡難受得緊。”
寶笙抿了抿唇,把燭台向外推了推,“那奴婢再給格格點兩個蠟燭來。”
茉雅奇抬頭,看著寶笙在屜子裡拿出蠟燭,思忖了片刻道,“寶笙,你有親人年幼時離你而去嗎?”
寶笙點起蠟燭,搖了搖頭,“記不得了,奴婢很小就被親戚送進宮了。但是,奴婢上一任主子就是因病離去的。”
“是溫憲姑姑,”茉雅奇低頭撫了撫書頁,“姑姑貴為公主,也有很多的苦楚無耐嗎?”
“是,”寶笙仰頭想了想,“公主在世時,心裡有事兒,也愛像格格一樣坐在燈下讀書冥想。只是,雖然身份尊貴,很多時候卻依然只能聽天由命。”
“聽天由命……”茉雅奇轉頭看著微微晃動的燭火,一雙澄淨的眼睛在陰影下閃著水光。
“格格,格格,”小宮女由門外跑進,“二格格夢魘了,哭鬧不休,您快去看看吧。”
“伊爾哈!”茉雅奇一驚,緊忙地披上衣服,下地穿鞋。
“格格,披上鬥篷,外面冷,”寶笙用鬥篷把茉雅奇裹緊,一行人匆匆往伊爾哈的屋子走去。
“二格格……”幾個宮女圍著抱膝哭泣的伊爾哈手足無措,李嬤嬤聞訊也趕了過來,正坐在床邊安慰。
“伊爾哈,”茉雅奇進了屋子,把鬥篷脫下。
“長姐,長姐,”伊爾哈抽著鼻子,一雙大眼睛哭得紅紅的。
“別怕,長姐在這兒,”茉雅奇爬上了床,摟著伊爾哈的肩膀,“長姐陪你睡,別害怕啊……”
“恩,”伊爾哈擦擦眼淚,捏著被角躺下。
李嬤嬤歎了口氣,揚手讓奴婢們都退了出去,“兩位格格好好休息吧,別想太多,這福禍相依,再苦的日子也有過去的時候。”
“是,勞李嬤嬤費心了,”茉雅奇低了低頭,又回身給伊爾哈掖了掖被子。
李嬤嬤抿了抿嘴唇,站起身將帳子放下,退了出去。
茉雅奇躺到伊爾哈身邊,伸手輕輕拍著她,伊爾哈繃著身子,死死地捏著杯子,抽泣了一會兒,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怎麽了,伊爾哈?”茉雅奇也紅了眼睛,捏著帕子給伊爾哈擦眼淚。
“我剛夢到弘暉了,”伊爾哈嗚咽著道,“他一個勁兒地叫我,我想過去,卻又害怕。然後他就一個人走了,他平時就最怕孤單了,他一定想我去陪他……”
“別說傻話,”茉雅奇勉強地扯了扯嘴角,“弘暉是個好孩子,又很孝順,他怎麽會讓阿瑪、福晉再傷心一次呢。你是太過思念弘暉了,才會夢到他。”
伊爾哈抽了抽鼻子,深吸了口氣,“長姐,你說是不是我太多事了。我要是不整天嚷著出去玩,阿瑪興許就不會帶著咱們去莊子裡了,弘暉也就不會出事了。”
“這跟你沒關系,你別胡思亂想,”茉雅奇擦了擦伊爾哈的臉蛋,“世事難料,咱們誰都不想弘暉出事,這天降禍端,能怨得了誰呢?”
伊爾哈扁了扁嘴,忍住了眼淚,偏著頭看著茉雅奇道,“長姐,我現在除了阿瑪、額娘就只有你了。咱們跟阿瑪商量商量,我以後和長姐嫁到一處去好不好?伊爾哈知道,蒙古很遠的,我不想一個人。”
“傻瓜,”茉雅奇咬了咬唇,一雙眼睛閃得發亮,伸手捏了捏伊爾哈的腮幫子,微笑著道,“我是你長姐,我就算保護不了弘暉,也絕不會讓你孤身一人的。”
東路排房
一間陰暗的小屋裡,一個血葫蘆似的人被綁在牆上。
蘇偉坐在一張方桌後,手裡拿著毛刷子給一個奇形怪狀的東西上顏色。
傅鼐站在血人前,手上拿著幾張紙拍拍那人的臉,沉著聲音道,“就這些了嗎?你給直郡王當了這麽久的探子,就知道這點兒東西?”
“就這些了,就這些了,”受了刑的馬廉頻頻點頭道,聲音黯啞的幾乎無法辨別,“奴才只是見財眼開,直郡王那邊兒根本信不過奴才,他們的事兒從來不許奴才問的。”
“你還知道他們信不過你,”蘇偉刷著顏料,冷哼一聲,“他們有沒有告訴你,你若是被發現了會怎麽樣?”
馬廉瑟縮著垂下頭,半晌沒有吭聲。
蘇偉眼神暗了暗,轉過頭去看向窗外,“以後,四爺府裡就沒有馬廉這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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