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怔了怔,緩口氣道,“罷了,等爺下朝再說。”
“恭送貝勒爺,”幾人行禮送貝勒爺出門,庫魁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追出院子道,“主子,蘇公公有東西給您。”
四阿哥停住腳步,看著庫魁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似乎還冒著熱氣。
“這是什麽?”四阿哥接過,按了按,軟軟的。
庫魁猶疑了一下,撓撓頭道,“今早進城,在城門口買的包子,蘇公公沒吃完,說是剩下的——”
庫魁話到一半,被張起麟擠眉弄眼地嚇了一跳,才驚覺差點兒說錯話,慌忙跪下請罪。
“行了,”四阿哥拆開紙包,拿出包子咬了一口,“爺早膳吃得不多,正好餓了。”
“哎,奴才幫您拿著,”張起麟見狀咧開嘴,接過四阿哥手裡的紙包,跟著上了馬車。
這一天的早朝似乎一切如常,四阿哥惦記著府上未說完的噩夢,惦記著京郊糧莊的人,惦記著還未解開的魔方,是以沒有注意到直郡王陰沉的神色。
好不容易下了朝,四阿哥腳步未停地往日精門走去,卻在未邁出門檻時,被一小太監氣喘籲籲地叫住,“四貝勒,梁公公請您到乾清宮去”。
四阿哥皺了皺眉,往宮門口看了看,“是皇阿瑪召見我?”
“不是,”小太監搖了搖頭,“直郡王求見萬歲爺,面色不太好,梁公公擔心出事兒,讓您到乾清宮看看。”
四阿哥略一思忖,劍眉微蹙,“我知道了,我這就去。”
乾清宮側殿,梁九功侯在門外,四阿哥衝他點點頭,還未開口,殿內一聲暴喝,“大膽!”
軟榻前,康熙爺還未換上便服,明黃的龍袍刺痛人眼,直郡王跪在榻前,神色凝重,身姿筆挺。
四阿哥剛邁進殿門,就聽直郡王朗聲道,“胤礽所行卑汙、大失人心,相面人張明德曾相胤禩,言其後必大貴。今兒臣願誅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
“你!”康熙爺身子一顫,抓起炕桌上的茶碗向直郡王砸去,“荒唐!荒唐!你膽大包天啊!”
“皇阿瑪,”直郡王未避未躲,任茶碗帶著茶水砸了一身,“太子行至今日,普天之下人臣共睹。即便胤礽是皇阿瑪一手帶大,但他如今的品行已不配為一國之君。兒臣甘冒天下之大不韙,願替皇阿瑪誅殺胤礽,迎一品德兼優的皇子入主東宮。”
“你給朕住口,”康熙爺青筋暴起,嗓音沙啞,四阿哥見狀慌忙上前道,“皇阿瑪喜怒,請皇阿瑪保住龍體。”
“胤禛,”康熙爺顫抖著手指向胤褆,“你給朕,你給朕把這個逆子拿下,關進宗人府!朕看他還敢不敢口出狂言?”
“皇阿瑪,兒臣沒錯,”直郡王又向前蹭了兩步,“如若皇阿瑪要關押兒臣,請先治胤礽敗壞國體,勾結朝臣,意圖謀逆之罪。皇阿瑪在行宮的聖訓舉朝皆知,如此大罪,條條當誅。皇阿瑪一句拘禁教養就輕易帶過,如今更是推到鬼魅身上。若是被傳到百姓耳中,咱們愛新覺羅氏豈不成了天大的笑話!”
“混帳!”康熙爺一手拍到炕桌上,幾乎竭斯底裡,梁九功慌忙上前扶住萬歲爺。
胤禛面色發白,起身攔住要上前的直郡王,“大哥,你糊塗了啊!這是乾清宮,你不要自己的命,也不要兒女的命了嗎?”
直郡王身子一震,轉頭看向四阿哥,四阿哥喘著粗氣,眼中驚疑不定,“大哥,你趕緊請罪退下,皇阿瑪身子不好,要盡快叫太醫才行。”
軟榻上,梁九功給萬歲爺喂了幾口熱水,門外的侍衛已經亮出刀刃,只聽一句號令。
直郡王看了看面色鐵青的康熙爺,攔在身前的四阿哥,緩了幾口氣,向後退了兩步跪下道,“兒臣魯莽,但憑皇阿瑪治罪,請皇阿瑪保重龍體,兒臣先行告退。”
直郡王出了宮門,梁九功忙讓人喚了太醫。康熙爺靠坐在軟榻裡,神色憔悴,鬢邊竟冒出幾根白發,尤為顯眼。
“皇阿瑪,”四阿哥端了熱茶,走到榻邊,“龍體為重,您不要太過憂慮,等您身體好了,再處理這些雜事。”
康熙爺微睜雙眼,看了看四阿哥,“這些都不是雜事,對皇阿瑪而言,你們的事兒都是天大的事兒。”
四阿哥略一征愣,跪到康熙爺腳邊,“是兒臣們不孝,讓皇阿瑪左右為難。皇阿瑪是天子,肩上有大清的重擔,請皇阿瑪保重自己,不要再為兒臣們憂心忡忡了。”
康熙爺輕笑一聲,搖了搖頭,“朕巴望著你們,一生榮華富貴,安泰平順。可你們都大了,長在愛新覺羅家,心比天高,一個個開始覬覦著東宮之位。朕是按也按不住,擋也擋不了,眼看著胤褆和胤礽爭奪不休,眼看著你們一個個邁進這場漩渦。”
四阿哥低下頭,不知怎麽應答,康熙爺撐了撐身子,歎了口氣,“胤禛啊,你二哥不容易”。
四阿哥怔了怔,抬起頭看向當今聖上,康熙爺眯了眯眼,望著高高的乾清宮頂,“東宮,儲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聽起來風光至極,可實際上是如履薄冰啊。”
“兒臣明白,”四阿哥低下頭,“很小的時候,二哥就總是皺著眉頭,一言一行都格外謹慎小心。兒臣雖然羨慕二哥的風光,但也知道其中苦楚。”
康熙爺點了點頭,伸出一隻手在身前比了比,“你二哥被封太子時,剛剛兩歲,走路都不穩當。穿上太子的服侍,像個大頭娃娃,跟著朕搖搖擺擺的走到乾清宮,走進太廟。皇阿瑪那時心裡害怕啊,害怕你二哥堅持不住,害怕你二哥被人謀害……”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