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晉抿了抿唇,想起此前的十四阿哥,未再開口。
四阿哥繼續道,“不過,這次為他求情的,可不只是感念他賢德的大臣。大哥在這背後使的力氣,怕是不比當初設下張明德這個陷阱時來的少。”
“原來如此,”福晉恍然地點了點頭,“直郡王是看穿了皇上忌諱此時崛起的皇子,所以越加讓人給八阿哥求情。明面上,支持八阿哥的人越多,私下裡,皇阿瑪就越生氣,如此循環往複,無怪乎一個相面人的狂妄之語最後都能被當成謀奪儲位的證據了。”
四阿哥歎了口氣,端起一旁的茶碗輕抿了一口,“此次,大哥也是心灰意冷了。傷人一千自損八百,他自己失勢,又拉下了胤禩,幾乎等同於斷了納蘭家的後路。”
“但總歸,直郡王還留了一口元氣,”福晉放下帳冊道,“八阿哥沒了爵位,直郡王卻只是閉門思過。這朝臣一貫勢力,說不準沒幾日就又扒上郡王府的門庭了。”
四阿哥輕揚嘴角,搖了搖頭道,“你小看胤禩了,這事兒沒那麽容易……”
福晉抿了抿唇,躊躇了片刻道,“近來,爺一直派兆佳氏恩綽和傅鼐入宮看守太子氈帳。不知,可是與八阿哥跟直郡王有關?”
四阿哥抬頭看了看福晉,雙眼微眯,“看守太子是爺的差事,傅鼐和恩綽只是奉命行事。”
“妾身冒昧了,”福晉低了低頭,緩口氣道,“佳暉如今也老大不小了,雖不如恩綽能乾,但幼時也是常伴爺左右的。如今,他年輕不懂事,爺有不滿意的,隻管教導,萬不要縱他整日玩樂,松懈差事。”
四阿哥輕笑了一聲,又低頭翻開經卷,“咱們府上差事少,佳暉若是閑不住,爺給他在六部安排個職位就是了。”
福晉略一征愣,低下頭,沒再言語。
皇宮,入夜
駟馬院旁漆黑一片,輪守的侍衛還未交班,已然困倦至極。
一個小太監提著食盒走近氈帳,被侍衛攔住,“哪個宮的?拿的什麽東西?”
“奴才是禦膳房的,給太子送些夜宵,”小太監低頭道。
侍衛拿出銀針,挨個試了食盒中的點心,打個哈欠道,“進去吧。”
“是,”小太監俯了俯身,提著食盒進了氈帳。
不遠處的樹下,傅鼐與恩綽閃身而出,又很快沒了蹤影。
月半,夜色濃重,皇宮裡已一片寂靜。
一陣輕風吹過,幾隻烏鴉卷著翅膀停在了圍牆上,馬廄裡吃飽喝足的百裡良駒打了個響鼻,突然略微不安地蹭了蹭蹄子。
像是一種預示,又或是動物的直覺,一聲長嘯猛地劃破夜空,驚醒了整個皇宮。
“殿下,”恩綽帶人闖進了氈帳,太子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搐不已。
報信兒的宮人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到了乾清宮,康熙爺連夜披著龍袍往駟馬院而去。
氈帳附近已是燈火通明,傅鼐與恩綽按著太子,讓太醫號脈。太子兀自喋喋不休,沒人知道他在說些什麽,瞪圓的眼睛被眼白充斥,前胸高高挺起,似乎有什麽東西要破體而出了。
“這是怎麽回事?”康熙爺邁進氈帳,嗓音微微顫抖。
梁九功慌忙擋在康熙爺身前,“萬歲爺,此處汙穢,咱們還是在外等待吧。”
“你滾開,”康熙爺推開梁九功,走到簡易的床榻前。
太醫跪在地上道,“太子脈象紊亂,但五髒並無明顯病灶。如此症狀,倒像發了瘋疾。只是不知,為何如此突然。”
“回稟聖上,”傅鼐按著太子的一隻胳膊,只能略略地低頭行禮,“太子近來一直好好的,奴才們嚴加防范,不敢讓任何人隨意接近。實在不知,太子怎會突發急症。”
“是不是飲食上出了問題?”康熙爺坐到床邊,太子漸漸安靜了下來,只是目無焦距,四處亂瞟。
“回稟聖上,太子的飲食都有銀針試毒,奴才們不敢馬虎,”傅鼐與恩綽跪到一處,低頭稟報道。
“敢問,太子最後一餐所用何物?”太醫從旁道。
恩綽略一思忖,回首指著桌上的幾盤點心道,“殿下晚上用了夜宵,這幾盤點心就是禦膳房送來的。”
太醫點了點頭,躬身走到桌前,挨個嘗了一點兒,又試了試杯中的茶水,“回皇上,這些點心與茶水並無不妥。”
康熙爺點了點頭,濃眉緊蹙,再回頭去看太子,竟然已經睡過去了。
“這,”梁九功轉轉眼珠,彎下身在康熙爺耳邊道,“皇上恕罪,奴才愚昧,見太子的症狀,怎麽像是髒病啊?”
康熙爺略一征愣,轉頭看向梁九功,梁九功慌忙跪下請罪。
“罷了,”康熙爺緩了口氣,又看了看熟睡中的太子,“你們今晚仔細看著點兒。明天一早,將太子移至鹹安宮,再著保華殿的大師給太子念經安神。”
“是,”屋內眾人行禮領命。
康熙爺又看了看太子,重重地歎了口氣,起身出了氈帳。梁九功看了傅鼐兩眼,緊跟著康熙爺而出。
“萬歲爺,奴才剛才也是一時嘴快,”梁九功舉著燈籠,走在康熙爺一側,“殿下身為儲君,那汙穢邪惡之物哪能輕易近身呢?想必也只是尋常急症,待太醫仔細看過,很快就能痊愈了。”
康熙爺搖了搖頭,負手慢慢而走,“朕是怕,是朕害了胤礽啊。之前朕就說胤礽舉止奇怪,恐懼神像。其實,朕也不過是隨口一提。如今看來,怕是有人記到心裡了,想要借朕之口,行那咒魘之術,謀害胤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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