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堯抿嘴一笑,退回了茶桌旁,緩緩坐下,“下官只是突然想了解一下各地方府庫的基本情況,派人下去走訪了一圈罷了。沒想到,走訪上來的結果跟平時上報的數目,差額如此巨大。其實,萬歲爺現在施行寬政,各省府庫都有此情況,也沒什麽好驚奇的。但不妙就不妙在,邊關正有戰事,準噶爾又是萬歲爺的一塊兒心病。如今他隻圖哈密還好,若是哪天繞到青海,或劍指西藏。咱們川陝要糧糧沒有,要錢錢沒有,甚至連個府庫為何如此空虛的名目都找不出來,豈不是自找死路嗎?”
鄂海的臉色越發蒼白,那本帳目已被他捏成了一團,“那依年大人的意思,你我該當如何?”
“查缺補漏,挪東牆補西牆是必不可免的了,至於這府庫空虛的名目,”年羹堯頓了頓,“現在不是就有現成的嗎?”
鄂海轉過頭,年羹堯衝他勾了勾唇角,“下官剛送走的這批糧食,已跟富大人說好,多添些中途耗損,就能額外加上三成,而且只是動動筆的事兒。為了支援邊關戰事,川陝府庫大開,就算有些許差異,想是萬歲爺也不會多加追究的。”
鄂海靜坐片刻,沉思了半晌,之前的戾氣慢慢消於無形,“那,甘肅那邊?”
“他們不懂抓住時機,隻貪圖蠅頭小利,這也怪不得咱們啊,”年羹堯的口氣懶了下來,“再說,總督大人跟甘肅那邊的關系,也談不上多親密,不是嗎?”
“是,是,”鄂海點了點頭,氣勢又矮去了半分,“本督鼠目寸光,聽信小人讒言,年大人處處為大局著想,怎會有什麽強自征糧之事!待本督回去,一定好好教訓那些亂言誣陷的小人,替年大人出口惡氣!”
“總督大人太客氣了,”年羹堯端起茶碗,輕輕刮了刮茶沫,“川省的地方官僚本就在下官的管轄范圍內,他們胡言造次也是下官之過,就不勞大人費心了。說起來,總督大人日理萬機,軍事繁忙,這四川的大事小情,從今以後,還是盡數交給下官處理為好。也免得總督大人分身乏術,過於操勞,您說呢?”
鄂海神色一緊,年羹堯仍是一臉淺笑。
鄂海在邊關多年,勢力龐大,加之手握軍政大權,常用各種手段加大對四川、陝西的地方控制,兩地的巡撫都深受桎梏,常常被他架空。
不過,眼下風水輪流轉,年羹堯手裡握著川陝兩地府庫空虛的證據,抓住了鄂海的軟肋。以此為要挾,讓他自動放棄對四川的掌控,而年羹堯又有參讚軍務之權,鄂海一旦答應,這個川陝總督的位置就等於讓出了一半!
“怎麽,大人?您是對下官的辦事能力有所懷疑?”年羹堯語調輕揚。
鄂海眉心緊鎖,此時,他再心不甘情不願,也沒辦法吐出半個不字,“怎麽會?年大人之能,本督心服口服。”
“能得總督大人讚揚,也是下官之幸,”年羹堯微微低頭。
“既然如此,四川就全全委托給年大人了,”鄂海把手裡的帳冊往桌上輕輕一拍,“至於其他事——”
“請大人放心,”年羹堯拿過那本已經沒了樣子的帳目,往火盆裡一扔,“只要總督大人相信下官,下官自然與大人同心同德。”
京城,
臘八節過了沒多久,原本關於八阿哥不能人事的流言漸漸轉變勢頭。
八福晉的任性善妒,無法受孕,成了讓八阿哥子嗣稀少的罪魁禍首。
連宮裡都得了消息,貴妃佟佳氏將八福晉宣進了宮裡,連一向不出門的惠妃都不得不出面,好好敲打了八福晉一番。
雍親王府
十三阿哥的福晉兆佳氏來給王妃請安,因十三阿哥一向與四阿哥親厚,兆佳氏的父親馬爾漢又歸順了四阿哥,兆佳氏對四福晉也是非常親切和敬重。
“這兩天宮裡宮外這個熱鬧,都在議論八哥和八嫂的事兒,我聽說源頭還是出自八嫂自己的嘴,”兆佳氏與四福晉坐在軟榻上,“八爺府辦賞梅宴的那天,我因府裡有事耽擱沒去上,四嫂去了吧,可聽見八嫂說什麽了?”
四福晉輕笑一聲,搖了搖頭,“郭絡羅氏這個人啊,也是讓人難以琢磨。當著那麽多人的面,把她不能懷孕的事,胤禩因為她不再納妾的事,一籮筐地都抖了出來。現在,矛頭都指向了她,胤禩倒是落得個專情重情的好名聲。”
“我看啊,八嫂九成九就是故意的,”兆佳氏低頭抿了口茶,“我聽十三爺說,八哥因為這起流言,在朝上朝下受了不少阻礙。估計,八嫂辦賞梅宴,就是想用自己給八哥解圍。現在倒好,她成了整個皇宮的笑話了,犧牲也真夠大的。”
“有失必有得,”四福晉搖了搖頭,“甭管郭絡羅氏怎麽想,對於胤禩來說,說不準是再值得不過的了……”
八爺府
八福晉走過花園,樹叢後傳出幾聲輕笑。
八福晉腳步一頓,侍女金環鐵青著臉上前,“好大的膽子,你們都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樹叢後的人影動了動,一個鵝黃色衣裙的女孩兒先走了出來,給八福晉行了禮,“妾身跟姐妹幾個在這裡賞景,怎麽福晉的丫頭這麽沒大沒小?我們好歹也是正經秀女出身,是貴妃賞賜給貝勒爺的,再怎樣也輪不到一個丫頭隨意訓斥吧?”
“你們——”金環又要發火,被八福晉抬手製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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