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著床柱的張保公公嫌棄地瞪了他一眼。
“師父,這辮子上的玉墜也太重了,”小英子甩了甩一身叮當亂響的掛飾,臉都皺成了一團,“我這樣走出去肯定笑死一大片,還能跟人談什麽生意啊?”
“誰讓你都帶著了?”蘇偉撿起片西瓜咬了一大口,“我這不是看看哪幾件最稱你嗎?這在京城裡做生意,講究的就是一個氣場。買賣人的氣場從哪兒來啊?還不是從穿著上來。就得穿得讓人能看出你有錢,又看不出你有多少錢,這樣價碼才能開得活,買賣才能談得成。”
小英子低頭拽了拽身上的馬褂,滿腦袋都是問號,“師父,你都從王府裡出來了,要談生意你就自己去嘛,做生意那些彎彎繞我哪搞得清楚。”
“不用你搞清楚,”蘇偉晃晃手裡的西瓜皮,“讓你出去是給為師撐場子的。今時不同往日,這蘇培盛的大名在京城裡一時半會兒是不頂用了。”
小英子撇撇嘴,蘇偉放下西瓜皮,一臉正色道,“但你不同啊,萬歲爺近來要駕臨圓明園,而你正好剛剛添為圓明園總管。這不僅是王爺對你的信任,更是莫大的榮光啊。在京城裡不說橫著走,對付幾個狗眼看人低的也是足夠用了。”
“切,”小英子不屑一哼,一邊低頭解腰上掛了一串的玉佩,一邊嘟嘟囔囔地道,“要不是哪個沉不住氣的燒了人家天和商號,現在也不用特意推出去一個撐場子啊,還不是你自己瞎得罪人——”
湊熱鬧的張公公在旁邊噗嗤一聲樂,黑了臉的蘇大公公一巴掌拍在炕桌上,震得小英子立時閉了嘴,“少給我廢話,趕緊穿好了出去練!今兒要是給老子賠了錢,看我不把你活剮了涮鍋子!”
傍晚,農莊
剛換了藥的太監王朝傾、王以誠並肩趴在涼席上,王府給他們安排的住處在農莊的東北角,一連三間小院,正房廂房都有,幾個人住的倒是很寬敞。
王以誠挪了挪腫痛的下半身,輕輕歎了口氣,“也不知咱們要在這裡待到什麽時候,這頓板子挨得著實莫名其妙。你說,王爺不會就此發配了咱們,讓咱們在這兒悲慘終老吧?”
“想什麽呢?”王朝傾閑閑地哼了兩句小曲兒,“咱們要是被發配來的,還能住上這麽寬敞的屋子?你當莊子裡的管事都是傻的啊,他們耳目聰靈著呢。”
“道理我是明白,”王以誠又皺了皺眉,“可我這心裡總是懸得慌。當初咱們被押進暗房,我可是當真以為王爺是不滿咱們這批內監在王府裡掌權過重了,想卸磨殺驢啊。如今雖說是活著出來了,可咱們還有沒有那個命能重回王爺身邊伺候,真是誰也說不準啊。”
“你呀,把心放在肚子裡,”王朝傾抬手拍了拍王以誠的肩膀,又順著門縫指了指屋外那最大的一間院子,“看見沒,只要那位主兒還在,咱們遲早能回去的。”
翌日,雍親王府
辰時,萬祥打著哈欠走進了東路的大廚房。
來送柴的鄭七正好從偏門而入,看見萬祥連忙弓著身子上前打招呼,“奴才請萬公公安,萬公公昨晚兒這是當差了?這個時候才用早飯,真是太辛苦了。”
“呵呵,好你個鄭七啊,這在府裡當了幾天差,嘴皮子倒是油滑了,”萬祥指著鄭七笑了兩聲,來回動了動酸疼的肩膀,“昨兒晚上給王爺值夜 ,我這腰酸的喲。”
鄭七眼珠一轉,又上前兩步道,“奴才會兩手松骨,要不您坐下,讓奴才給您按一按?”
“誒,這個好,”萬祥坐到廊下的木椅上,鄭七倒似真有幾分本事,幾下就按得萬祥整個人放松了下來。
“萬公公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了,這筋骨按起來緊得很,您平時可得多注意休息啊,”鄭七邊按邊道。
萬祥長長地吐出口氣,嗓音軟了又軟,“王爺身邊哪離得了人哦,我這白天得盯著,晚上也得伺候著,別說休息了,連喝口茶的時間都沒有。”
“晚上還得伺候啊,”鄭七抿了抿發乾的嘴唇,又貌似憨厚地笑了兩聲,“咱們王爺真是勤謹,這白天晚上的都在前頭忙,也沒見往後院去幾次,要不然,萬公公也不至於如此辛苦。”
“主子的事兒,咱們可不好議論,”萬祥閉上眼睛,似乎十分享受。
鄭七咽了口唾沫,看了看萬祥的神情,亦未再開口。
七月二十五,暢春園
天色濃黑,寢殿內兩根燈架都罩了厚紗,一絲絲燭光只能腳下照亮巴掌大的地方。
魏珠靠坐在陰暗的牆角昏昏欲睡,康熙爺獨自躺在龍床上,眉目緊閉,卻睡得不甚安穩……
“主少國疑,順治爺留下的江山如今都要靠老祖宗了。”
“玄燁,抬起頭來,這是你的天下,是你的擔子!”
“皇上,蘇克薩哈心懷奸詐、久蓄異志、欺藐幼主、不願歸政,所犯罪行整整二十四款,此等大奸大惡之人,實該凌遲處死,誅除九族!”
“吳三桂徑行反叛,背累朝豢養之恩,逞一旦鴟張之勢,橫行凶逆,塗炭生靈,理法難容,神人共憤!”
“萬歲爺,皇后已仙去,請您節哀。”
“這裡是漢人的天下,清狗坐不穩這大好江山的,你們遲早都要滾回關北去!”
“皇阿瑪,什麽是太子啊?師父不曾教導兒臣如何當太子,兒臣怕自己讓皇阿瑪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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