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雙目緊闔的人,正在緩緩睜開雙眼,用那種沉默而又悲憫的目光注視著他。
鬱謹心裡湧起一陣不詳的預感,迅速跳下椅子。他還沒完全站穩,就看到畫中的人完全睜開雙眼,直直地、略有些呆滯地看著他。
但這種缺少焦點的眼神並沒有影響畫向下掉落的速度,幾乎是鬱謹腳剛沾到地面的一瞬間,畫就整個傾倒下來。
鬱謹跌跌撞撞地向後退了些,又被人攬著腰向後走了幾步,才躲過整個砸下來的油畫。
油畫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保護罩碎裂的聲音。
一張油畫碎片飄落在一邊的地面,露出一隻眼睛和一小片臉上的皮膚。
“你沒事吧?”丁鶴摸摸鬱謹的頭髮,小心地觀察著他的臉,“被砸到了嗎?”
鬱謹搖搖頭,指著畫道:“他還在動。”
丁鶴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畫的正面被壓在下方,不知道現狀,但是從他們的角度,能看到畫框的背面在微微聳動,像有什麽原本被壓在下面的東西在嘗試爬起來。
“他出來了。”鬱謹的聲音清清冷冷,“從畫裡。”
從他們的角度,可以看到一個人形的生物正努力從畫框下爬出來。他伸出的手乾枯如樹枝,皮膚緊緊貼在骨頭上,上面卻怪異地開著幾朵、比他本身更具有生機的玫瑰花。
他的姿態很奇怪,不知道是被砸傷了脊柱,還是習慣了匍匐前進,四肢都貼在地上,背部微微拱起,微曲的手臂向前伸出一段,手肘使力,又帶動後面的身體向前大大移出一截。
他的上半身已經鑽出畫框了,頭微微抬起,露出消瘦得根本看不出五官的面孔。
鬱謹的掌心已經準備好了火焰,準備等這個怪物撲過來,就燒死他。
丁鶴想了想,飛快地撿起油畫,牽著鬱謹跑出畫室,施施然關上房門。
怪物“噗”地一聲撞到門上,發出有節奏的沉悶的撞牆聲。
鬱謹和他大眼瞪小眼:“你不殺死他,他還會出來。”
“我們現在缺少道具。”丁鶴眨眨眼,露出促狹的笑容,“而且會有人收拾他。”
鬱謹了然。
別的不說,如果這個東西出來撞到秦楊,一定會被砍死。
砍怪這麽機械的事情果然還是交給秦楊比較好。
從畫裡出來的怪物因為肢體不協調,暫時打不開門。丁鶴跟他使了個眼色,準備和他一起去樓上。
鬱謹點點頭,走了兩步,突然擰了一下眉,“嘶”了一聲,額頭冒出一層薄汗,扶著他的肩站定。
丁鶴立刻反應過來:“腳扭了?”
鬱謹胳膊搭著他脖子,半個身子的重量壓在他身上:“好像是。”
他剛剛從椅子上跳下來的時候,一下沒站穩,好像把腳扭了。
丁鶴攬著他的腰,幫他維持著平衡,不讓他滑下去:“能走嗎?不能走的話我背你。”
兩個直播間的彈幕一起在飛。
【剛剛那是什麽啊嚇死我了。】
【是哪位神仙說的人形壁虎的啊,真的好像!】
【我覺得這就是僵屍啊開花的僵屍!】
【我不會說我被突然出現的男神嚇到了,男神你不是在旁邊的收藏室嗎。】
【嗚嗚嗚男神出來的好及時,真的好照顧弟弟。】
【弟弟的腳怎麽了?】
【這個姿勢!這個對視!好甜!】
要是平常,鬱謹就默認讓丁鶴抱著他走了。
但是現在不行,屏幕外還有萬千觀眾在看著。
他只能堅強地搖搖頭,甚至推了推丁鶴:“扶我去找顧心裁吧。”
他一說話,就有些冒冷汗。
“我先扶你坐一下,等會叫他過來。”
丁鶴悄悄在他腰側掐了一下,又溫柔地對著鏡頭笑了笑:“可以通知一聲小顧嗎?”
鬱謹臉色一緊,腰部肌肉緊繃,搭在他頸上的手臂有些收緊,手肘用力勒著他的脖子,無聲地進行抗議。
彈幕一疊聲的應和,跑去顧心裁直播間傳話。
丁鶴微微低頭,用臉蹭了蹭鬱謹搭著自己的手臂,心滿意足地看他把手臂上的力度卸去,溫溫柔柔地對著他的耳朵吐氣:“我扶你去休息。”
他手上的力度倒沒松開,以便支撐起鬱謹身體的重量,手掌的溫度隔著衣物熨燙著鬱謹腰側的皮膚。
丁鶴半拖半抱地把鬱謹哄到沙發,半跪在他面前,稍微挽起衣袖,似乎馬上就要上手:“我先幫你看看?”
鬱謹果斷拒絕,並且堅決讓他改變看自己的角度。
丁鶴也不勉強,笑眯眯地坐到他旁邊。
“你怎麽在這裡?”
“路過。”丁鶴淡定地道,“我在你旁邊的房間,路過的時候發現門是開的,就順便進去了。”
一看就是編的。
丁鶴又指了指彈幕屏,真誠地道:“而且我看到有人說你那邊有點問題,所以來看看。”
他認為彈幕這種東西特別好用,簡直就是監視器加通訊器。
這種東西可以讓他擁有一種,類似於古堡主人的全知視角。
“你看到什麽了?”
“標本。”丁鶴唇邊漾開有些意味不明的笑容,“植物、動物都有,應該都是這座古堡的主人所製作的。製造得很成功,不是說看不出是死的,而是那些東西死的時候,和活的時候一樣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