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就要站起來,賀林軒忙攔著,說:“別忙活了,這才洗了澡,別又弄得一身汗。況且這些事我都能做,娶你又不是為了讓你來給我洗衣服的。”
“啊?”
李文斌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很不習慣他的自來熟,還有些聽不明白他說的話。
從來都是夫郎操持家務,他做得不對麽?難道這人願意要一個懶夫郎?
而且……他確實不知道獵戶為什麽要娶他,還願意拿出那麽多的銀兩。
賀林軒看他這副驚弓之鳥的模樣,失笑道:“別怕,我又不會吃人。好不容易這會兒閑下來了,坐著吹吹風聊聊天不好麽……這麽說起來,我竟然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頓了下,對於都結婚了卻不知道老婆的名字的事有些無奈又好笑,先自報了家門。
“我叫賀林軒,你怎麽叫我都行。”
李文斌面露詫異,卻不是因為賀林軒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盲婚啞嫁,這很正常。
他只是驚訝於,獵戶竟然有表字!
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說這裡有人除了名之外還有字,就是他的前夫、王家的次子也是沒有字的。
“林軒。”
李文斌輕聲念了一句,沒留意到某個隱性聲控的老男人因為這聲呼喚渾身一震。
他認真地琢磨了一會兒,才謹慎地問道:“林軒,便是你的表字麽,可知是哪兩個字?”
賀林軒被他問得一愣。
他這才想起來,原主連個正經名字都沒有,一般只是大郎、獵戶這樣叫著。
見李文斌誤會,賀林軒沒有否認,張口胡說道:“雙木成林,氣宇軒昂,便是這兩個字了。是在獄中和我一同服刑的一個秀才老頭給我取的,他說我命中缺木,模樣看起來又能唬人。”
他本來就很有說故事的天分,李文斌完全不懷疑他。
略一沉吟,他展顏笑道:“那秀才說的倒是在理。”
不看出身,單只看賀林軒的模樣氣度,很當得起氣宇軒昂這個詞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對賀林軒笑,頓時如春風拂過,那雙染了笑意的桃花眼更差點把老男人看癡了。
好在他及時穩住,自然地接上夫郎的調侃,說:“讓你見笑了。”
李文斌搖頭,他這會兒看賀林軒的眼神和之前全然不同。
似乎因為有了表字,獵戶就能心安理得地和別個粗人分出高下一樣。
他搖頭說: “我觀你的談吐,並非目不識丁之輩。我原來還想不明白這是為何,現在看來,你在獄……你那些年是和秀才公學過書嗎?”
看他終於願意對自己敞開心扉,賀林軒捏著鼻子認了。
不過,牛皮可不能吹破了,他趕緊說:“是跟著學了一些。不過那秀才沒多久就因病過世了,我隻學了一點皮毛,勉強能說會道,字卻不認識幾個。”
在現代時候,他也就是小學文憑。
雖然後來有錢了也花錢深造過,習文斷字不比高校出來的高材生差,但那僅限於現代文字。
他已經看過這個時代的字,比繁體字要複雜得多,原主沒有進學的條件,他只能跟著當個睜眼瞎。
李文斌點頭,他覺得賀林軒有這份上進心已經很難得。
如此,他們以後至少不會無話可說。
這麽想著,李文斌又笑了笑,說道:“我姓李,名文斌。文采之文,文武之斌,表字勉之。”
說著,他沾了水在折疊桌上寫下自己的名和字,想了想,又將賀林軒的表字也寫了上去。
哪怕水跡很快乾透,他依然盯著看了好一會兒,神情裡有著賀林軒不曾見過的光彩。
顯見是個愛讀書的。
不過據他所知,不說賀家村了,整個大梁哥兒念過書的都很少,但李文斌看起來卻不僅僅是念過書而已。
從原主對李家的了解來看,他們並沒有供哥兒進學的家底,這其中難道還有什麽隱情?
他試探地問道:“勉之,看你的字跡清朗,比那老秀才都好,真厲害。”
李文斌聽罷,不知想到什麽,眼眸裡的光暗淡下來。
他勉強一笑,道:“我也只是以前跟著兄長學過一點,哪裡能和秀才公相比。”
賀林軒立刻就聽出了裡頭的文章。
能寫得這手好字,沒有十幾年的功力是不可能的。
而李文武——這個酒樓的帳房,曾經竟然也是清高的讀書人,家裡還允許李文斌一個哥兒一起學習,想必他們以前的家境一定十分不錯。
他腦中瞬間閃過許多猜測。
但不論是哪一種可能,從天堂跌入地獄對於李文斌而言都是一段痛苦的回憶。
賀林軒不願去揭他的傷疤,便裝作沒有發現他的失落,道:“那看來家裡還得添置一個書房了。趕明兒,我到鎮上給你買幾本書,也好打發時間。”
李文斌震驚看著他,呐呐不成言。
他憑的什麽,竟值得這個人為自己如此考慮。
想到賀林軒用十兩銀子——這筆足夠他娶上村裡最好的哥兒、一輩子衣食無憂的錢,救兄長一家於水火之中;想到他今日點點滴滴的體貼尊重,李文斌心裡又暖又沉甸甸的。
“你實在不必為我這樣費心,這讓我真的不知該如何報答你才好。”
他是真的惶恐。
沒進門前,他很害怕,卻也是抱著報恩的心嫁給賀林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