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轉頭囑咐正襟危坐的李信,要是困也靠著他阿父睡一會兒。
李信趕忙搖頭。
他已經曉事,依稀明白什麽是皇權巍巍,宮廷深重,不必大人教導也自覺地謹言慎行。
他尚且如此,三個大人更甚,坐著都不自覺挺直腰板,除非必要都不出聲交流。
所以聽賀林軒問說要不要靠著自己也睡一會兒的時候,李文斌遞給他一個別鬧的眼神,警告他老實點。
這卻有些難為賀林軒了。
他這樣把故宮當景區的人,這座比影城的皇宮還要質樸一些的建築,本身給他的壓迫感很有限。他對皇權又沒有深入骨髓的畏懼,雖難免拘謹,留心謹慎,卻生不出發自內心的卑微。
不過,他不會用自己的想法左右李文斌的行為,因此接下來果然表現得非常老實。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李文斌又問要不要叫醒小鬼。
賀林軒這次沒否決。
諾兒迷迷糊糊地咬住細竹吸管,窩在阿父懷裡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豆漿。
賀林軒親親他的額頭,輕聲哄他:“小懶蟲,快點起床。我們在別人家做客呢,待會兒主人家就來了,要是看見你還在睡覺很沒禮貌。”
諾兒哼唧兩聲,抬手摸阿父的耳朵。
賀林軒故意躲他。
諾兒摸了兩把沒摸著,睜眼瞧了瞧,吐出吸管,麻溜地站到賀林軒腿上抱住他的耳朵,得意一笑。
他把額頭抵在阿父的腦門上撒嬌:“阿父,好困啊。諾兒要長高,要多睡覺。”
李文斌看得直笑,接過賀林軒手裡的豆漿竹杯,又把裹在諾兒身上的小毯子拿開,拍拍他的小屁股問他:“要睡覺,還是要包子?”
他將隨行帶來的食盒打開,裡頭是五個小包子。
香氣勾得諾兒聳了聳鼻子,低頭看過去,見到包子的造型眼睛頓時亮了。
“阿父,今天是你做朝食呀!”
他一眼就認出賀林軒的手藝,哇哇讚歎著細數一遍:“猴哥還有二師兄,師父,沙僧,小白。阿父,我舍不得吃掉它們怎麽辦?”
賀林軒看他一臉饞樣還睜眼說瞎話,捏捏他的鼻子笑起來。
“猴哥是奶黃餡兒,二師兄是肉餡兒的,師父是青菜餡兒,沙和尚是酸菜餡兒,小白沒有餡兒。涼了可就不好吃了,小包子會傷心的,諾兒還是給他們一個痛快吧。”
諾兒咽了咽口水,一本正經地點頭說:“阿父說的有道理,包子會哭的……二師兄哭相最難看,我先把它吃掉~”
拿起筷子,諾兒把豬頭臉的二師兄夾起來,認真地說了一句:“八戒,為師會想你的,阿彌陀佛。”
說著,嗷嗚一口,把皮薄餡足的包子咬進嘴裡。
眾人看得樂死了。
包子個頭不大,正好夠他一嘴一個的份量。
此時諾兒鼓著嘴吃得十分起勁,時不時還點點頭表示阿父做得很好吃,那模樣實在討人喜歡。
殿內默立的內侍看見,都忍不住無聲地笑起來。
“諾兒,二師兄好吃嗎?”
等他吃完了,張河逗著他問。
諾兒咧嘴一笑,小眼睛彎成月牙狀,老神在在地說:“二師兄不好吃,阿父最好吃,哈哈。”
張河笑出聲來,李信接了筷子說要喂阿弟吃,又問諾兒第二個要朝誰下口。
諾兒來回看了看,摸著下巴,說:“小白沒餡兒就先放過他,先把老沙送過去和二師兄作伴。得有個聊天的伴兒呀。然後把猴哥吃掉,八戒和沙僧太弱,沒有猴哥保護就會被小妖精抓走。唔,還是師父最後吧。他可太囉嗦了,讓猴哥多清淨一會兒。”
賀林軒被逗得不行,“還真是被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諾兒笑眯眯地咬住李信喂過來的大胡子沙和尚,含糊地和他商量。
“阿兄,我把小白送你吧?一遇風雲變化龍,多帥氣啊。”
李信哪會不知他挑嘴,取笑道:“要我幫你吃掉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忍心讓他們相隔兩地,生死不見嗎?”
諾兒想了想,覺得這做法確實殘忍,於是說:“那還是算了。說好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少了一個都不行。”
李文斌噗嗤笑出聲來,“好好一句話,叫你說來,怪嚇人的。”
諾兒低頭咬住阿父送過來的吸管,喝著豆漿朝阿爹笑。
一家人其樂融融。
諾兒正要朝猴哥下口,就聽一個內監誠惶誠恐道:“參見大殿下,二殿下,三殿下。”
隨即,殿內的內侍跪了一地。
賀林軒等人循聲看過去,卻有兩個模樣酷似的小孩在門外探頭朝殿內看。
被發現了,其中一個刷地紅了臉,另一個則瞪了一眼揭露他們行蹤的小太監。接著,二人身後走出一個年紀稍大些的孩子,牽著他們走了進來。
跟在身後的內侍高聲通傳道:“大皇子殿下,二殿下,三殿下到。”
幾人連忙起身,正要行禮,大皇子忙說:“父皇說今天要見的是我的長輩,應當我和阿弟見禮才是。”
他今年才八歲,但待人接物已經有模有樣了。
說著,打量著李文武幾人,目光在被賀林軒放下來的諾兒身上停頓了下,他仰頭說:“你們就是父皇說的李家阿伯和阿叔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