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兒疑惑地轉了轉大眼睛,還是有疑必究,道:“阿父,你以前不是這麽說的。”
“那兩個老夫子,一個說不敢,一個說謬讚。然後相視一笑,一個用眼神說他果然比我傻,一個用笑臉說他果然比我蠢,摸摸胡子,都很高興地回家啦。”
四周安靜了一秒。
賀林軒:“……”
李文斌:“噗。”
其他人就沒有他這麽給賀林軒面子了,皆是:“哈哈哈哈哈哈。”
第71章
賀林軒一家從山水鎮回來不幾日, 便到了這一年的八月秋稅。
雖則收成依舊沒什麽起色,卻有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讓勒緊褲腰帶咬牙熬日子的百姓有了盼頭。
——東山縣的縣令,被摘了官帽子,下大獄了!
“那人平日裡囂張,隻當自己是咱們東山的霸王,這些年做的事是一件比一件不像樣。這不, 欽差老爺一來,他想遮掩都遮不住。真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說話的是林大夫。
李文斌當日看過藍氏的脈象,有些不妥當。
只是他學藝不精, 不好多言。
林大夫恰巧是這方面的杏林高手, 他便細細記下藍氏的脈象和正在用的藥方,請教林大夫該如何保養, 一一寫信給藍氏。
昨日收到回信,藍氏說這些日子有些見紅,心中很是惶恐。
李文斌頗感憂心,這是第二次為這事來林家醫館了。
而東山縣令下馬正是三天前的事。
“聽你阿伯說, 他被打了三十大板拖上囚車。
咱們鎮上千數百姓親自送他進大牢呢——追著罵了一路,要不是有差爺攔著,那石子砸也將他砸死了。
等他的罪行全都分說清楚,聽說要移交府台,處死刑呢!”
林大夫手裡抓著藥,壓低聲音和李文斌說著這樁痛快事。
當日開堂問罪, 賀阿伯就去湊了個熱鬧,將縣令被收押的情形看在眼裡。
欽差大人至今還未離開東山縣,正在縣衙斷縣令這些年的卷宗裡有幾樁冤假錯案,監牢裡的犯人都得了重申的機會。
百姓們議論紛紛,林大夫也不能免俗。
只是平日裡他無人談心,這會兒見了李文斌這些話才不吐不快。
李文斌歎息:“他在公堂上拍了這麽多年的驚堂木,辦了多少糊塗官司。怕是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會跪在公堂之下,受人指點吧。”
東山縣令好景不長的事,李文斌早在七月裡就從賀林軒口中聽說了。
——那日去府台拜會,他和何諺高平在書房裡說了兩個時辰的話,適才有了州牧大人讓欽差私訪的事。
何諺這些年近戰東肅氏族、遠攻南陵京官,分身乏術,給了手底下的郡守很大的權利。
與府台離得遠的鄉鎮,具體是什麽情況都是郡守呈上的一紙述職上說的,未曾深究真偽。
而他的信任,到底是滋養了狼子野心。
如今他出其不意,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整肅的動作可謂大刀闊斧。
尤其是東山縣這位縣令爺,頭一個被擼了官帽子的就是他!
他原本還想故技重施,誰曾想要加稅的話才放出去,後腳州牧大人的公文便張貼出來,收稅的數目白紙黑字地寫在榜上。
可把他的臉打了一個響亮。
微服私訪的欽差在十裡八鄉走了一遭,他這些年私布政令,魚肉鄉裡,受賄瀆職的事想瞞也瞞不住。
那樁樁件件,罄竹難書。
如此行徑,可謂囂張至極,不拿他開刀都對不起天賜良機!
而他的上峰郡守,與他同流合汙,這些年沒少收他的孝敬,東山縣令皆留有書信為證。
現在郡守也被問罪罷免,拘留候審。
李文斌還知道,何諺做這些並未與南陵通氣。那些頂替上來的官署,來歷更有待推敲。
不過,這些事必得爛在肚子裡,不便多提。
李文斌一邊幫著包扎藥包,繼續說:“雖則新縣令還未上任,不知會是如何人物。
可州牧大人的公文上都寫了,那些罪官為官不仁為禍鄉裡,致使百姓無辜受難,這兩年都不會加收稅目。
待明年年景好轉些,大家存下口糧熬冬,心裡就不慌了。”
林大夫深以為然:“可不正是呢。”
內院裡,賀阿伯溫了酒,和賀林軒小酌共飲,逗著他懷裡的諾兒說話。
雨哥兒前些時候生下一個小哥兒,他初升阿公,對孩子比從前還要熱情些,連和諾兒說:“我家的小外孫生的可好看了,像你林阿祖。諾兒,把他許給你做小夫郎可好啊?”
諾兒一聽就搖頭,一本正經道:“婚姻大事,豈能兒戲。”
賀阿伯嘿地樂了:“你這小鬼頭還知道這個呢?”
“不過阿爺同你說,這事情可不能這麽算。好哥兒就那麽幾個,不早點下手,都叫別個搶走了。那諾兒怎麽辦?”
諾兒仰頭看阿父,見他笑眯眯的看自己熱鬧,隻得自救道:“我阿麽說,我生得好,長大了哥兒看見我都要走不動路,才不會被人搶走。”
賀阿伯聽得哈哈大笑,“你這小鬼頭,還真是不謙虛!”
賀林軒和他喝了一杯,笑道:“阿伯,這事且放一放。諾兒年紀小沒有定性,哪裡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樣的?還是等他長大些,自己能做決定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