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當家面上笑呵呵的,心裡卻早就罵開了。
他知道什麽?
他知道個屁!
人人都以為他在南陵城混得開,哪裡知道他心裡苦。
沒錯,每年他往上頭送的禮是很多,收的人也不少。可關鍵時候,根本靠不住!
像是這次,那些貴人不是一問三不知,就是讓他做好最壞的準備。甚至有兩家直接將他拒之門外,生怕沾惹上晦氣一樣,仿佛他已經是個死人。
但是眼下被寄予厚望,他能說實話嗎?
他不能!
鄭當家硬著頭皮繃住八風不動的笑臉,說:“諸位聽我一言。”
“如今新朝新氣象,陛下聖明仁慈,是再寬厚不過的人。既然不遠千裡請來各位,那定是要送大家一場富貴,哪裡會為難他的子民呢?你們且將心放到肚子裡,切莫胡思亂想。”
“富貴?”
“此話當真?”
“還請鄭兄教我……”
就在眾人追問鄭當家的時候,另一側廂房裡,何諺放下手中的聽筒,感慨道:“聰明人果然隻多不少,這位鄭當家就很有膽識嘛。林軒,你說,你這神機妙算被人家看透幾分了?”
他有心看賀林軒的熱鬧,其他人也是如此,紛紛都朝賀林軒看過去。
賀林軒正在教夫郎和兒子竹筒傳聲的原理,聞言畫圖的手一頓,抬起頭來。
他笑了,笑得十分儒雅。
“我說,十數之內他就要如廁去了,你信不信?”
十數之內?
不,何諺才數到三,很有膽識的鄭當家就站起來了。
他笑眯眯地說:“哎呀,這菊花茶清香可口,一不小心就貪杯了。各位,我先失陪一下。”
“鄭兄,你這可不夠意思了啊……”
“哈哈,人有三急嘛,見諒見諒!”
丟下一眾坐立不安的人,鄭當家笑呵呵地走了。
何諺:“……”
莫安北等人:“……”
天順帝進門就看到眾人盯著賀林軒,目光幽幽,不由腳步一頓,笑道:“賀大人這又是做了什麽驚人之舉?”
“見過陛下,見過大殿下。”
眾人連忙起身行禮。
天順帝擺擺手說:“沒有外人,就別費這些虛禮了。”
說著,又問自己錯過了什麽趣事。
護送皇帝出宮的張浩海也湊了一嘴:“我可看見了,三郎的眼神跟見了鬼一樣。這可稀奇!大武,你快同我說說,林軒怎麽把他嚇成這樣的?”
張浩洋看了兄長一眼,沒作聲。
李文武就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連鄭當家說的話都學得一字不差,而後也滿是疑惑地看向賀林軒,追問道:“林軒,你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天順帝聽了也覺十分有趣,坐下道:“朕也好奇,林軒莫不是那人肚子裡的蛔蟲不成?”
賀林軒看看他們,再看看同樣一臉好奇的李文斌,繃不住笑了。
“其實說起來,道理很簡單。”
賀林軒說:“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不是一無所知,而是一知半解。”
眾人若有所思,賀林軒乾脆把話說透了。
“招商一事,陛下有言在先不可聲張。除了我們幾人,任外人想破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攸關性命,他們定要想方設法打聽。
屆時,你道一句節哀,他說一句看開點,能不怕嗎?
尤其是這位鄭當家。
他在南陵混得最開,似是而非的話只會聽的更多。
我聽說,他前兩日求上興武伯府,吳伯爺怕是以為我要朝他下手,生怕沾惹晦氣直接將人拒之門外了。換作是你們,會怎麽想?”
眾人稍稍設身處地,就能體會到鄭當家當時的毛骨悚然了。
之前最“賞識”他的何諺砸了咂嘴,哭笑不得道:“如此寢食難安心驚膽戰,還能如此……也是個人才了。”
確實像賀林軒說的,這些商賈到了京城當真是多方走動。
旁人不說,就是從東肅州來的幾家商賈便是如此。
因為賀林軒在戶部任職,他們避嫌不敢上門詢問,就可著曾經的父母官何大人打聽,私下裡找過他好幾次了。
但天順帝怕勳貴從中作梗,下了封口令,何諺寬慰了兩句,不能說的一個字都沒提。
現在想來,他們走出何府的時候,心裡怕是哭成曲臨江了。
莫安北就沒他這麽客氣了,當即笑道:“裝的可真像那麽一回事,連我們都被騙過了。怪不得老頭生前同我說,欺人者,必先欺己。誠不欺我也,哈哈哈!”
看他一臉受教的模樣,李文武憋著笑說:“這麽看來,還真是難為他了。”
天順帝搖頭失笑,“這位鄭當家也是個妙人,可惜,他這點道行在林軒面前還是差了點火候。”
他似笑非笑地覷了賀林軒一眼。
後者一看就知道他是想起昨天的事,不由抬手一禮,忍笑道:“陛下謬讚,微臣卻之不恭了。”
其他人見狀都是忍俊不禁,天順帝瞪了他一眼,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左右看看,他道:“帶你夫郎來便罷了,怎麽把諾兒也帶來了?”
為全孝道,國子監和朝廷的旬休時間保持一致。
今日若非有意讓長淵跟著見識一番,他也不會讓大殿下告假走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