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林軒怕惹他傷感,笑著打諢:“我猜,阿父肯定是催阿爹快些哄你去睡覺吧?讓你在旁邊眼巴巴地看著,他想抱一抱夫郎都怪害臊的——唔。”
李文斌沒好氣地給了他一肘子。
賀林軒哈哈笑起來,把頭枕在夫郎的肩膀上,親昵中露出幾分依賴,這讓李文斌很是受用。
他邊低斥著:“總是沒個正經,阿父哪有你這般粘人,還不要臉。”
邊抬手捏了一把賀林軒的臉,觸碰到濕漉漉的鬢角,再往後摸了摸,見他果然將脖子後的一片頭髮弄濕了,連忙催他找布巾來。
“你這個人,總是不肯把平日裡十分的精細用一分在自己身上。枕著濕發入睡風寒事小,若是濕氣鑽進腦子裡,落下頭疼的毛病,看我不收拾你。”
李文斌皺著眉數落,看賀林軒還笑嘻嘻地仰頭看自己,沒忍住笑了。
再要訓誡卻繼續不下去了。
李文斌隻得沒好氣地把布巾摔他臉上用力揉搓了一把,惡聲惡氣道:“把這事給我記在心上。疼了病了,別人可沒法代你受罪。”
“嗯。”
賀林軒應了一聲,抱著他的腰,雖不多話,但整個人卻軟和得不行。
李文斌見狀,散了他的頭髮給他梳理,低聲問道:“是不是累了?”
賀林軒搖了搖頭,“還應付得來。只是瑣碎的事情太多,忙起來,這一年恐怕都要早出晚歸,要錯過諾兒成長的許多樂事,也不能好好陪你。我心裡就不大痛快。”
李文斌的手一頓,隨即好笑地揪了揪他的耳朵。
“好男兒志在四方,好歹也是當阿父的人了,諾兒都不像你這般戀家,羞是不羞?”
賀林軒纏著他的手指貼在嘴邊,道:“人各有志,憑他們志在四方,我這輩子就窩在你的溫柔鄉裡老死。誰也礙不著誰,豈不正好。”
李文斌啼笑皆非,將他的頭髮攏了攏,在發尾綁了個結,拉他起來道:“行了賀爺,溫柔鄉在這兒反正也跑不了,別給你自己找不痛快了。”
他像哄諾兒似得,說著還踮腳在他額頭親了一下,眼中盈滿了笑意。
賀林軒一把將他抱起來往床上鑽,在溫柔鄉裡好好享受了幾番極樂。
直到月上中天,李文斌都迷糊了還不見他消停,氣得在他耳朵上啃了一口,趴在他胸口上,在規律的搖動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賀林軒起身他都沒察覺。
賀林軒在夫郎睡得紅撲撲的臉上親了幾口,神清氣爽地去吃早飯,另外把送兒子上學堂這事托付給了兄嫂,步步生風地出了門。
他第二回 上朝,家裡人已經十分放心,也沒多交代。
直到賀林軒走了好一陣,喝著粥的張河才忽然放下杓子,念了聲:“壞了。”
“嗯?”
李文武邊喝粥邊抬頭,詢問地看他。
張河不知怎麽紅了臉,瞧了瞧左右的侍從,壓低聲音說:“難怪我剛才就覺得哪裡不對,原來是……林軒左邊耳朵上好幾處牙印子呢。”
“……咳!”
大舅兄冷不防嗆了一口粥,和夫郎面面相覷。
他們見多了便很難察覺,何諺打眼瞧見他,招呼還沒打上就抬袖遮了眼。
他一面裝著非禮勿視的君子端方,一面忍笑打趣道:“賀尚書當真了不得!這是幹了什麽事犯到貴夫郎手裡了?瞧這……嘖嘖,夫綱何在?”
何尚書一副看著就覺得牙疼的模樣。
賀林軒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往耳朵上一摸,心裡有數了。
他放下手,臉上一派的泰然自若,腳步不停地往前走,氣定神閑道:“打是親罵是愛,這就是光榮的綬帶。你若連這都不懂,可見還是差了點火候啊,遠豐兄。”
何諺拜服,“比不得林軒兄這火都燒不穿的臉皮,慚愧慚愧。”
好在朝堂之上,皇帝陛下高坐在上隔著遠,其他人都恭順低頭,沒人專往賀尚書的耳朵打量。
一場關於夫綱何存的熱議,總算是有驚無險地躲過了。
今日早朝依舊熱鬧,無非是“北地駐軍要冬衣要糧草。沒問題,但錢從哪兒來?”,“南地堤壩要重修。沒問題,但錢從哪兒來?”,諸如此類。
天齊帝在位十五年,驕奢淫逸,本就耗空國庫。其時又極愛面子工程,每每出行當地都必要斥巨資人力建造行宮,百官少有諫言便由著他揮霍。
若非士族總有補貼勉力粉飾太平,梁興北再愚鈍也睡不下一個安穩覺。
更何況連年災情,如今百廢待興,天順帝有愛民之心,悲憫天下,可說到底差了一個錢字。
一分錢難死好漢,國庫空虛的問題迫在眉睫。
百官也不為難陛下,這些問題全砸在了戶部尚書賀林軒頭上。
賀林軒笑容不改,並不提自己和天順帝的籌謀,轉而就近日查閱帳目時發現的一些難解之處,請各位大臣指教。
“王大人,帳冊上有載,兩年前國庫批下白銀十萬給工部修繕建梁行宮。
本官月前途徑建梁,拜望棲龍之地,卻聽當地百姓說行宮近年來無一處變動,便是一塊瓦礫都不曾添置。
卻不知,這筆錢如今在何處?”
那被點名的工部侍郎面皮一緊,“賀大人有所不知,工部當時雖得了旨意,但欽天監測算吉日卻在今歲秋末,故而尚未動工,還須得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