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下茶水後,他一吐心中的鬱氣,而後定了定心神,凝聲道:“父親,沒有下次,孩兒不會再輸了。”
“嗯。”
安平侯應了一聲,但看他的表情並沒有把兒子的承諾放在心上。
虞明博對父親知之甚深,知道他此刻一定是惱怒到了極點,不由有些忐忑。
見安平侯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他左思右想,試探道:“兒子回來的路上細細反思過,為何這次會敗在賀林軒手裡。”
“哦?”
安平侯抬頭,總算給了他一個正眼。
虞明博見自己說對了,心裡一喜。
但面上不敢表露出來,他肅容繼續道:“昨日賀林軒料理興武伯的手段,兒子看在眼裡,自然知道此人城府極深,不好對付……”
“可是,你還是輕敵了。”
安平侯打斷了他,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
虞明博迎上他的目光,終於知道這才是父親對自己動怒的真正原因。
“是的……兒子還是輕敵了。”
虞明博滿面愧色。
“賀林軒出身不堪,加之今日他的言行粗陋,讓兒子起了輕慢之心。
但事實上,此人不僅城府深,極善偽裝,而且……不瞞父親,出手前,我也在心裡反覆思量過,但賀林軒的反應完全不在兒子的預料之中。
觀他行事,就好似——市井無賴一般,完全沒有道理可講!”
安平侯聽到這裡,微微露出一個笑容。
“無賴。”
他琢磨了一下這個字眼,道:“這,不正是這位賀大人處事的道理嗎?你之所以會輸,一是因為你沒有對付這種人的經驗。第二,就是因為,你沒有他那麽不要臉。”
虞明博聞言松了一口氣。
父親能夠諒解他,自是最好不過。
但想到今天的失敗,他的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
“父親,戶部開給工部的欠條,您應當也有所耳聞了。
黃金一萬三千多兩,白銀近四十萬兩。這筆錢就算給現銀,都不是一兩日能籌集的。
何況……
兒子一時不慎,著了賀林軒的道,現在要將這些東西套現,讓戶部核查實物。僅僅半個月的時間,根本不可能完成!”
說著,虞明博握了握拳頭,咬牙道:“兒子實在不甘心。應當如何挽救,還請父親教我!”
安平侯卻直接搖頭,道:“輸了,就要承擔後果。”
第105章
金鑾殿上發生的事, 初初傳回安平侯府時,安平侯自然也是惱怒至極。
但他的養氣功夫遠非虞明博能比, 很快就冷靜下來,將事態反覆琢磨,心中已有計較。
“輸了,就要承擔後果。皇帝不在乎你和賀林軒如何較量,但你既然已經在禦前誇下海口, 就必須讓皇帝看到你的誠意。”
說著,安平侯看向長子,眼神鋒利暗含警告之意。
“為父此來,便是告訴你這一點。
但不論你用什麽辦法, 記住, 推人頂罪不可取!這樣拙劣的伎倆只會讓對手看輕你。而自昨日之後,任何盟友都可能倒戈相向, 但至少不能由你親手將人“送”到對方的陣營之中。
你可明白?”
虞明博聞言一驚。
他確實有填補不上缺口就讓人出面認罪,叫賀林軒半個月後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打算。
畢竟賀林軒翻出的舊帳都是他履職工部尚書之前的事,無論如何也怪罪不到他頭上來。
但既然父親這麽說了,他也只能歇了這個心。
只是, 他實在氣不過。
財帛事小,面子是大。金銀物資東拚西湊總能補上,可眾目睽睽下敗在賀林軒手上的屈辱,他萬不能忍受。
“那賀林軒本就氣焰囂張,這次我棋差一招,還不知道他要如何得意!難道我們就這麽算了——”
他脫口而出, 話未說完,卻對上安平侯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
虞明博陡然清醒過來,忙咽下到嘴邊的爭辯,懊惱道:“對不起父親,是我急躁了。”
安平侯沒有說話。
他不斥責,也不安慰,這樣的態度反而讓虞明博如坐針氈。
世人皆稱安平世子繼承乃父之風,心機謀略,無一遜色。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不管外面的人如何讚許,從小到大,虞明博沒有一次真正得到過父親的認可。
虞明博為此挫敗不已,面對安平侯時總是提著十二分小心。
此時,他強自冷靜下來,沉思片刻後,說道:“父親的意思,兒子明白了,定不會讓賀林軒再在這件事上做出文章。況且,事情已經成了定局,就不該一味沉溺,當往前看,總有我扳回一局的時候!”
安平侯喝了一口茶,這才道:“便是這個道理。你明白就好。”
虞明博卻再不敢有分毫松懈,思忖道:“誠如父親所言,賀林軒此人百無禁忌。他誰的面子也不給,仿佛什麽都豁的出去,什麽都不在乎。兒子就是顧慮太多,放不下顏面,這次才會錯過時機,以至於連挽回的余地都沒有。”
安平侯目露滿意,點了點頭。
虞明博卻憂心起來:“可是這樣的話,兒子該怎麽贏他?倘若他一直是這個路數,兒子對上他……並沒有太大的勝算。”
“你考慮得很對。”
安平侯點頭,指點道:“對付不同的人,就得用不同的手段。你用君子之法想在朝堂上贏他不易,那便應該將視線轉移開,再試著用小人之法對付他,或許能一擊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