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斌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那我可真是太失望了。”
賀林軒哈哈笑起來,給他洗了臉,仔仔細細地塗上藥膏,用手指勻開。
看他仰著臉,閉著眼睛的時候眼角還有些許笑意洋溢,賀林軒心裡一片暖意。
如今的日子,是他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這些點點滴滴,細細碎碎的日常,讓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幸福。
“勉之,水溫下來了。你把腳拿開些,我加點熱水進去。”
給李文斌的手臉脖子擦好防寒滋潤的藥膏,賀林軒看了眼已經不再冒熱氣的泡腳藥桶,把一旁的雙耳陶罐抬了起來。
李文斌有些發困,搖頭說:“今天太晚了,就這樣吧,該歇息了。”
賀林軒搖頭說:“還沒夠兩刻呢。醫囑還是要用心遵守,你可別學阿兄,他那腳剛有些好轉,這些事就不肯上心,總是馬馬虎虎應付過去。”
李文斌柔和地看著往藥桶裡添水的男人,笑著說:“誰讓阿嫂是個紙老虎呢,他要是有你一半的厲害,不怕管不住阿兄。”
賀林軒笑起來,說:“這事靠阿嫂確實不行,隨便幾句就讓阿兄糊弄過去了。我看,還是信兒靠譜些。明天我就跟他說道說道。”
李文斌想到李信督促兄長泡腳吃藥的場面,覺得逗趣,更多的卻是感慨:“夫君說的是。若真如此,阿嫂回頭該跟我哭鼻子了。”
賀林軒也有些樂。
他可還記得當年張河拿著木棍打他時,張牙舞爪的模樣。誰想到,那樣粗枝大葉的人卻是個淚點低的,高興了,感動了,都要紅眼睛。反倒是傷心的時候,比較忍得住。
或許,那些年難捱的時候太長了吧。
等李文斌泡好了腳,賀林軒仔細給的雙腳塗抹上藥膏,把人抱回了床上。
相擁著說了會兒話,雙雙入睡。
第二日,南陵城的大街小巷上年味一下子濃了起來。
各家各戶張燈結彩,放鞭炮,迎新年。
一大早就開始為年夜飯做準備,各自忙碌,到了太陽下山的時候,祭奠了先祖,開了年夜飯,一下子就熱絡起來。
孩子們走街竄巷,在街坊鄰居家裡出入,吃百家飯,過歡喜年。
樂安侯府也同樣熱鬧,平時不怎麽說得上話的一些人家,趕著熱鬧上門拜年,孩子們聚在一起吃飯,相約著以後時常走動。
直到了三更天,才算散了。
一家人擺上瓜果,靜心守歲。
李文武看著燈火闌珊的府邸,低喃了一聲:“不知道,阿父阿爹可真的願意回來。”
他說完,抹了抹臉,在賀林軒詢問地看過來時,朗聲笑道:“沒什麽,林軒,趁著還沒開朝,我們找個時間再去白頭山滑雪,到莊子裡泡泡溫泉吧。等開朝了,再想有這樣清靜的日子,可就難嘍。”
就像他說的那樣,天順二年,正月十二複印開朝。
當日,戶部尚書賀林軒奏呈賦稅改製一事,霎時在朝廷上掀起軒然大波。
第131章
“……賦稅之重, 萬民之害也。近二十年來,賦稅多次提升,國庫收入卻逐年下降。反是天運年末, 賦稅較輕,但國庫充盈,為今時三倍不止。”
“微臣以為, 當複先帝陛下良政, 將稅收之數調整回天運二十年所行政令。即人丁稅,七歲起征, 不足十六歲者,一人一年二十錢。十六至六十歲者, 一人一年一百錢。六十以上老者,免征。其中商戶翻倍, 奴籍所征為其三倍之數。田地稅……山林稅……河漁稅……”
“其中商稅增收辦法,因時移世易,當因時製宜, 微臣以為當分立一個名目,仍沿用按陛下去年所出的政令……”
賀林軒站在大殿之上, 吐字清晰, 侃侃而談。
眾臣聽罷, 表情不一。
年前賀林軒透過口風, 言明俸祿將改之事。
眾人都知道此事勢在必行,早都準備好了歌功頌德之語,稱頌陛下心系天下, 聖明之治。至於其他,等戶部將具體的俸祿章程擬定之後,再有批評不遲。
卻沒想到,賀林軒一開口就是賦稅改製,這卻讓大部分朝臣都為之震動了。
殿中寥寥幾人被天順帝提前打點過,倒還沉得住氣,剩下的人都對賀林軒的雷厲風行倍感不快。
上元佳節未過,大家都默契地說些太平事,過個太平月,好圖個好兆頭。
哪個像賀林軒這般,甫一開朝,就說這般要事?
太不知規矩了。
況且,天順帝登基未久,國庫不過小得一點急銀,刀子就伸向了賦稅,未免操之過急。
待賀林軒的奏本說完,當即就有兵部尚書出列道:“啟稟陛下,微臣以為賀大人言之有理。只是,也有些言過其實了。”
“往前五年,天公降怒,收成本就差些,國庫收入有所下降也是常理。況且,眼下民生未定,微臣認為當以不變應萬變。待積蓄過兩三年,民生大定,國庫也有余力可保災兵銀錢不斷,再議賦稅改製一事不遲。”
以他作為兵部尚書的立場,確實有理由出言反對。
畢竟,賦稅改動若是一個不慎,致使國庫空虛,他兵部往往頭一個要被克扣糧餉。眼下才堪堪看到朝廷的腰包鼓起來,就要冒這樣大的風險,他是一萬個不願意。
天順帝不言,卻也立刻有人站出來反駁。
刑部秦尚書說道:“陛下,微臣以為王大人所言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