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課前的小課間,往常活躍無比的十三班同學們都蔫頭耷腦地坐在座位上,連李鈺山和李星宇兩個平時最好動的都沒有追著滿過道打。
溫揚睡了一上午,迷迷糊糊睜開眼,就覺得班裡氣氛不同尋常,還以為是上課了,結果眼睛在整個教室轉了一圈,連根老師的頭髮絲都沒找到。
“怎麽了這是?”溫揚揉著眼睛坐起來,“牛逼班的同學們突然轉性了?”
邵寧還沒說話,前桌李星宇就轉過頭來嚎叫,“辭哥你有所不知阿,在接下來的四十分鍾神秘時間裡,我們牛逼班的名號暫時要退位讓賢,更名為——慫逼班了!”
“阿,”溫揚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神秘時間,不應該是午夜十二點嗎?”
傳說照個鏡子就能撞鬼的時間,可不是神秘嗎?
“這你就不知道了,”李星宇故意壓低了音量,像在講鬼故事,“這世上比起鬼來,有的人才是最可怕的!比如我們的歷史老師——女魔頭!”
“哦,”溫揚配合地點了點頭,點完,見李星宇絲毫沒有轉回去的意思,一雙小豆豆眼裡寫滿了“你快問我阿問我阿”,隻得又問了句,“她怎麽了?”
李星宇滿意了,繼續給溫揚科普“大魔頭的惡行”,“知道沒寫完歷史作業或者忘帶的人是什麽下場嗎?直接不讓上課,就站在樓道裡補作業,到下課如果沒補完,差多少字,就全部罰抄多少遍!”
“不抄不就完了,”不良小少年溫揚表示不太能理解,“她還能按著你頭讓你抄嗎?”
“她是不能!”李星宇哀嚎,“可她能請你家長來按著你頭讓你抄阿!”
溫揚這下沒話說了。
對於廣大高中生們來說,雖然大多數都快要成年了,有的其實已經成年了,可本質上都還是群沒有踏入社會的小朋友,對於“請家長”這個基本貫穿了他們全部學習生涯的三字魔咒,依然都存著刻進骨頭裡的本能畏懼。
溫揚也不例外。
可溫揚怕的,和普通高中生怕的不太一樣。
別人是怕請家長之後回家挨揍,而溫揚怕的,是“請家長”本身。
見他忽然不說話了還低著頭髮呆,李星宇還以為是他們辭哥真被女魔頭給震懾住了,又長歎一聲轉過了頭去,利用最後兩分鍾把歷史作業翻出來從頭到尾又過了一遍,確保一題也沒漏。
短短兩分鍾,溫揚思緒亂飛。
第一次被請家長跟老師坦白說出自己沒家長的時候,老師憐憫中又透著“果然如此”的了然神情,一隻隻伸到眼前嘲諷的手,一聲聲放肆的“他就是個沒人要的垃圾”的嘲笑聲..
溫揚閉了閉眼,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記憶力能這麽好。
“把作業都拿出來!”
一道像教官喊口令般嚴厲的聲音突然響起,把溫揚震得瞬間回了神。
抬起頭,溫揚就看見了被廣大同學們號稱女魔頭的歷史老師已經站在了講台上,正拿著把半米長的鋼尺猛敲講桌。
“作業...”溫揚怔了怔,下意識側頭往邵寧桌上看了一眼,上面正平攤著一張寫滿了字的歷史卷,溫揚更疑惑了,“作業早上沒交嗎?”
“沒交,”邵寧也側過頭來回答他,“歷史作業早上不交,都是等她課上檢查完才收。”
溫揚抿了抿唇,沒說話,轉身過去翻書包。
他一般不太可能犯忘帶作業這種這麽低級的錯誤,上課前一天晚上檢查書包是從很小就養成的習慣,況且他記得很清楚,昨天晚上有把歷史卷子放進專門裝作業的文件袋裡。
一般都是來了就把作業直接放在桌子上,各科課代表會在晨會時間留一個人在班裡統一收。
歷史老師還沒檢查到他們這排,見溫揚翻完書包又翻抽屜,邵寧小聲問他,“怎麽了?找不到了?”
溫揚“嗯”一聲,手上翻找的動作沒停,“我早上放在桌子上的,晨會回來就沒了,我還以為是被收走了。”
邵寧眉頭擰了擰,低聲安撫他,“不急,再仔細找找,有沒有夾在書裡...”
雖然知道沒什麽可能,但溫揚還是把書包裡和抽屜裡的書都拿出來,快速翻了一遍。
結果當然是沒找到。
歷史老師已經到了他們前面一排,李星宇坐姿端正得像尊雕塑,還屏息凝神。
沒再耽擱,趁歷史老師低頭的空檔,邵寧快速在自己的卷子上改了兩筆,把它推到了溫揚桌上。
“你幹什麽?”溫揚衝了一句,抬手就要把卷子推回去,“我不要。”
只是還沒來及動,手背就被邵寧按住,明明力道並不大,可溫揚就是突然不敢動了。
“乖點兒,”邵寧聲音壓得更低了些,“她要過來了。”
溫揚還要再說什麽,可歷史老師已經帶著她的鋼尺到了眼前。
“唐昀,”她一眼就先掃到了邵寧空蕩蕩的桌面,尖聲道,“你的作業呢?”
一個班的人都“唰”地一下把頭扭了過來,走方陣時候都沒這麽整齊過!
“忘帶了。”邵寧語氣很淡地回一句,是個人都能聽出他話裡的敷衍。
全班人都倒抽了口涼氣。
第一排的李鈺山一巴掌拍在同桌錢書後背上,“學委,今天地球的公轉方向是不是出了問題?”
“有可能,”錢書推了推眼鏡,深沉地看著窗外當空照的大太陽,“說不定是自東向西轉的,不然唐神怎麽可能忘帶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