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不太對勁了,許暮洲也皺起了眉。
就算紀筠自己不會做飯,一日三餐都點外賣,起碼只要住在家裡,就難免會有用水燒水的情況,不大可能什麽東西都是全新的。
“但我還是覺得不一定。”許暮洲猶豫了一會兒,決定堅守自己的看法:“如果你說這屋裡的所有布置都是預設的話,很少有人能想象的這麽全——”
許暮洲話說到一半,卻自己頓住了。
他忽然想起剛來到這個任務世界的第二天,嚴岑催眠紀筠時的情形,嚴岑曾經說過,紀筠的內心世界是“毫無破綻”的,那麽從這個角度來說,她能“創造”一個毫無破綻的生活環境,似乎也不是什麽難事。
“如果她沒有在這裡生活過一天,那她為什麽要費盡心思地布置這個地方?”許暮洲話鋒一轉,問道:“甚至這個地方到處都是她‘生活過’的痕跡,她為什麽要這樣?”
“答案或許就在這裡。”嚴岑直起身,轉頭向另一頭的臥室走去:“分頭行動,會快一點。”
不用他說,許暮洲已經動了起來,他大開著書房門,方便及時跟另一頭的嚴岑互通情報。
許暮洲先是從書桌上找起,紀筠的書桌上只有幾本雜志,許暮洲大略翻找了一下,也沒發現裡面夾雜著書信之類的私人物品,於是暫且將這些雜志收攏成一摞先行放下,將視線轉移到了旁邊的書架中。
許暮洲先是大概看了下她書架上的書名目錄,發現上面分門別類歸置的很整齊,其中大部分都是建築專業的工具書和相關課外教材,一本本塞得很緊,沒什麽值得注意的。
書架落地三分之一的地方被做成了封閉式的大抽屜,還好沒有上鎖,許暮洲半跪在地上,逐個拉開抽屜,翻看著裡面的東西。
他找得很仔細,會記住各個文件之間的擺放順序和習慣,翻找後也是原樣放在手邊。
許暮洲是個底線很分明的人,哪怕工作所迫不得不要做這種調查類的事件,他都盡可能保證了自己的分寸,並不過多窺伺什麽。
三排文件櫃只有最上面那排中放了一些紀筠的工作文件,中間那個櫃是空的,只有兩本沒拆封的便利貼孤零零地躺在裡面。
許暮洲只看了一眼就關上門,拉開了最後一個抽屜。
最後一個抽屜手感也近似於無,許暮洲原本以為要無功而返,然而抽出來時才發現,裡面放著一本房產證。
許暮洲翻開房產證,從裡面掉出幾頁折疊的紙,許暮洲打開一看,發現是一份購房合同。
紀筠買的是現房,交房日期在2016年1月21日——跟她入院的時間很接近。
算上這屋子裡林林總總的裝修時間,大概是這房子剛剛裝好沒多久,紀筠就已經因為精神狀態出現問題進入了療養院。
許暮洲不太清楚這其中之間有沒有聯系,他將這本購房合同塞回房產證裡,站起身準備去找嚴岑問問情況。
臥室裡的衣櫃門大開著,嚴岑坐在床邊的地毯上,低著頭在手裡翻看著一遝照片。
嚴岑對許暮洲的腳步聲已經極其熟悉了,還不等許暮洲近前說話,嚴岑已經頭也不抬地遞給許暮洲一樣東西。
“看看這個。”嚴岑說。
那是一本類似記錄冊的大文件夾,文件夾的塑料封皮被油紙包得嚴嚴實實,折角很新,不難看出幾乎沒有什麽翻動過的痕跡。
許暮洲將房產證暫且夾在腋下,伸手接過那本文件夾,翻開一看,才發現裡面裝著的不是什麽常規照片,而是一堆單據報告。各個醫院的診療證明和檢查報告按順序收錄在裡面,許暮洲對於醫藥名詞也不是很了解,只能看個大概。
他飛速地往後翻閱著,幾乎已經明白了這是份什麽東西。
直到最後,許暮洲在文件夾的最後一頁確認了自己的猜測——那裡放了一張蓋了公章的證明書。
死亡日期在2015年12月19日,年齡一歲零三個月,死亡原因是病故。
——這是“紀念”的死亡證明。
第62章 望鄉(二十二)
這是一本收錄了“紀念”生平的紀念冊。
這本紀念冊以出生證明為開端,到死亡證明結束,薄薄的一本,拿在手裡都沒有什麽重量。
“紀念”患的是癌症,惡性腫瘤的位置在腦中,離腦血管相當近,擴散速度也很快,從查出病症到去世,也才不到一年的時間。
這本紀念冊扉頁的透明塑料中還夾了一張補辦戶籍證明的預約紙,上面的預約時間是2015年7月份,比最早的確診病歷單晚三個月。
“紀念”出生的時候,還沒有完全開放二胎名額,所以在出生後壓根沒有身份戶籍。後來雖然有了補辦的機會,但大概已經沒人想起這一茬了。
許暮洲歎了口氣,才明白紀曉莉那句“沒有名字”的意義,“紀念”這輩子活得如同曇花一現,連身份都沒來得及留就已經不在了,整個人來得兩手空空,走得也瀟灑無比,就隻留下這份冊子。
紀筠沒有在這份冊子上做任何批注,這也讓這本冊子顯得冷冰冰的,許暮洲沒法從上面看出一絲一毫紀筠自己的心路歷程,也一時摸不清她為什麽要把這些東西整理成冊。
許暮洲歎息一聲,將文件冊扔在了床上。
“咱們要不要去這家醫院調查一下當時的情況?”許暮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