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一直安安靜靜的球體像是收到了感召,以一種開了導航的精準度飛速地像女孩的方向飛來。
許暮洲隻覺得眼前一花,那股曾經見過不止一次的白光就又籠罩了他。
在那一瞬間,許暮洲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
——果然是個碰瓷兒出身的球!
但奇怪的是,當白光消失之後,許暮洲定了定神,發現面前的情況跟之前一模一樣,他和嚴岑依舊在黑沉沉的城堡中,連站位都沒發生變化,除了面前的女孩不知去了哪裡之外,仿佛一切都跟之前分毫不差。
“什麽毛病。”許暮洲奇怪地說:“她是神奇寶貝嗎,縮進球裡就能跑?”
“不是。”嚴岑轉過頭看向另一個方向,說:“你看那。”
許暮洲順著他的目光回過頭,才發現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那扇被鎖鏈緊緊鎖死的大門已經悄無聲息地打開了。
沉重的兩扇門左右分開,外面的世界比城堡中還要黑,半分月色也沒有,看著像一個張著血盆大口的黑暗怪物,看著就覺得不懷好意。
“……看著像陷阱。”許暮洲說:“但是我覺得有必要去看看。”
許暮洲說著,抬腳向門外走去。
剛才消失的不止是女孩,還有那個一直發亮的水晶球。其實憑許暮洲對那道具的了解,他覺得這裡大概率其實也並不是真實世界,而是“橋”搭建出的另一個幻境。
許暮洲這麽想著,於是也這麽說了。
“確實。”嚴岑說著,在路過門框時隨手摸了一把,他的手不出意外地穿過了堅硬的牆壁,沒有觸碰到任何實體。
“托婭手中的水晶球代表著‘未來’,從完全鏡像的角度來看,這個女孩擁有的能力可能跟他也正好相反。”許暮洲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我懷疑這裡是‘過去’。”
許暮洲說著,已經邁出了城堡大門,這是他跟嚴岑來到這個任務世界後第一次離開那座冰冷的城堡到達外面。
跟他們之前在窗戶裡看到的不同,外面的世界沉悶而黑暗。這個世界像是沒有任何光源,近乎漆黑的深藍色層層疊疊地從高高的天幕上垂墜下來,跟海面相接。
原本看似遙遠的海面實際上就在十幾米之外的腳下,近到許暮洲只是站在門口,就能清晰地看到漆黑的海浪拍上礁石,留下一片黏腥的液體。
如果說托婭的世界可以被人書寫成冊,用來給年幼的孩童當有趣的睡前故事的話。那麽面前這個故事版本則是一個完完全全,沒有任何“陽光”可言的黑童話。
要是讓許暮洲用他的眼光來看,連永無鄉那樣的亡者之鄉都比面前這片海好上千倍萬倍。
被海浪吞沒那片海上什麽也沒有,沒有陽光,沒有雲朵,只有一層一層的海浪聲機械又規律地響著。
在這個環境裡,那海浪聲似乎也被無限放大,不過站在外頭短短幾秒,許暮洲就覺得那聲音直往自己腦子裡鑽,一聲比一聲高,上一聲的印象還沒過去,下一聲就又撲了過來,那聲音不規律地摞在一起,聽得人焦慮無比。
嚴岑的聽覺比許暮洲更加敏感,他對這種聲音更喜歡不起來,不由得擰了擰眉,一副不太高興的模樣。
就當許暮洲以為這個場景會永無止息地存在下去之後,他忽然耳尖微微一動,聽見風中傳來一些其他的什麽聲音。
——微弱的,柔和的,夾雜在這些鬧人的海浪之中,正裹挾著輕柔的風聲徐徐而來。
那聽起來像是一種樂器的聲音,只是不像笛子也不像吉他,更像是某種合成電音,許暮洲想了想,一時竟然沒想起來這應該是什麽樂器。
“是手風琴。”嚴岑忽然說。
許暮洲聽他這麽一提也想起來了,他大二那年,學校有文藝匯演,其中有個大三的學長就上台用手風琴拉了一首《喀秋莎》,似乎確實跟這個聲音有點像。
只是面前的這個聲音因為被海浪模糊了不少,顯得有些失真。
因為是在空曠的室外,所以很難辨認出聲音的具體來源,只能勉強聽出那聲音越來越近,似乎是從正前方傳過來的。
不知為何,許暮洲忽然福至心靈地回頭向城堡內看去。
不看不知道,許暮洲這一回頭的功夫,差點被嚇了一跳。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在門邊大大的表盤陰影下,托婭正懷抱著那隻黯然失色的水晶球,靜靜地坐在陰影中。
托婭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到這裡的,他來的悄無聲息又毫無存在感,甚至連嚴岑都沒有發現。
托婭微垂著眼,連呼吸的起伏都非常微弱,扎眼看去,簡直是像是一尊默然的雕塑。
大廳內的幾扇窗戶大開著,外面海浪呼嘯洶湧,浪尖甚至打在了表盤底座上。
——漲潮了。
許暮洲退後一步,避開了冰涼的海水。
“暮洲。”嚴岑忽然道:“人來了。”
許暮洲回過頭看向海面,才發現有一艘小船正在風雨飄搖的海面上艱難地前行著,有個高大的男人正盤腿坐在船頭,拉著手裡的手風琴。
——這都不會掉進海裡的嗎,許暮洲震驚地想,什麽藝高人膽大的操作。
但緊接著,許暮洲就反應過來一個問題——男人看起來有點眼熟。
那艘小船重量有些輕,接近得很艱難,過了十多分鍾才接近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