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無鄉中的所有員工,都是曾經能對世界線產生影響的人。”嚴岑說:“換句話說,是‘引導任務’的任務對象……我們之所以來到永無鄉,是因為我們的命運出現了偏差。”
“我也是,宋妍也是,永無鄉中的所有人都是……”嚴岑輕聲說:“我們是‘被改變了命運’的人。”
“被改變命運……是什麽意思?”許暮洲遲疑地問。
“像是秦薇。”嚴岑說:“她的命運就跟既定軌跡出現了偏差,世界線收到影響,所以她死後就會來到永無鄉,成為永無鄉的員工……來為世界線出現的影響進行補救。”
許暮洲說:“所以你才說這是監獄嗎?……可是為什麽一定只是你們,這不公平。”
所有事情都是相對的,世界線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偏差,一定是有什麽條件才會導致這些“主角”或者“配角”產生不該有的選擇。
那在這種情況下,僅僅隻“懲罰”他們,其實是不合理的一件事,永無鄉賞罰分明,許暮洲很難想象它會作出這種處理。
“是自願的。”嚴岑說:“留在永無鄉的所有人都是——這個世界上要有規則,規則要有人去執行,為了世界線能千年萬年延長下去,這工作本來就要有人做。至於一定不想困在這裡的,也可以一了百了。永無鄉永遠庇護我們,也永遠公平。”
許暮洲很難想象,嚴岑究竟是在什麽心態下來做這項“工作”的,他簡直像是個獨行的殉道者,沉默而強大地扛著責任,還能做到毫無怨言。
“……你在這,有多少年了。”許暮洲知道這問題或許不該問,但他實在忍不住。
嚴岑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無奈地笑了笑。
“我不是三十二歲,暮洲。”嚴岑抬眼直視著他,輕輕說:“……我死的那年三十二歲。”
第194章 軌跡(三)
永無鄉的食堂從不停止開放。
宋妍在咖啡機後面的積分卡槽內刷了卡,機器發出嘀的一聲輕響,從咖啡機的腹部消毒槽中自動推出一隻洗刷乾淨的咖啡杯。
咖啡杯是骨瓷材質,純白色,不帶任何花紋,看起來價格不菲。
杯子被架在卡扣上,對準了輸送口,咖啡機發出小小的嗡鳴,自動流下香醇的咖啡——主輸送口旁邊還有個小小的副口,是用來加奶的。
宋妍看了一會兒咖啡機上的小小按鈕,她似乎就“要不要加奶”這件事作出了認真的思考,幾秒鍾後才伸手點了一下那枚按鈕。
細長的輸送管垂落下來,在那杯倒好的咖啡上拉出一朵白色的小愛心。
卡扣鉗著咖啡杯又往前送了送,貼心地送到桌沿處,才折疊兩下,縮回了咖啡機裡。
宋妍端過杯子,輕輕抿了一口。
——有點苦。
永無鄉的食堂水平好像有點起伏不定——這似乎是永無鄉中唯一在“變化”的東西,每擱一段時間,食堂的口味似乎都會有些細微的變化,明明菜色還是原來那樣,但味道不是甜一點就是鹹一點。
這次的咖啡比上次苦了不止一星半點,加了奶也不怎麽好用,於是宋妍又從旁邊的紙盒裡抽走了一條砂糖。
她一邊抿著咖啡,一邊將方才擱在桌上的文件重新拿在手裡,轉頭向食堂另一頭的露天餐廳走去了。
露天餐廳沒有開燈,幾張桌椅板凳整齊地歸置在露台一角,空出了大半個陽台來。
鍾璐穿了一件大紅色的長裙,正趴在欄杆上看風景。
“這次的任務記錄。”宋妍走到她身邊,將手裡的文件遞給她:“任務結束,一切正常。”
鍾璐微微眯著眼睛,看著永無鄉外廣袤無垠的海面,海風揚起她裙擺一角,那抹紅色在風中獵獵作響,張揚得不像話。
深夜的海風從來不知道“溫柔”二字為何物,鍾璐看了一會兒,才將被吹亂的長發挽到耳後,接過宋妍手裡的東西。
“一個人去做任務的感覺怎麽樣?”鍾璐沒有翻看這份文件,將其隨手放在了身邊的欄杆架上,又問道:“習慣嗎?”
“還好。”宋妍說:“感覺工作頻率加快了,其他沒什麽——這次任務的對象很好說話,總體來說不難辦。”
“唔——”鍾璐歪著頭看了看她,笑著說:“好像也是,畢竟除了嚴岑,永無鄉也就是你了。”
“我是借調。”宋妍喝了一口咖啡,平靜地說:“要不是清理系統人少,也輪不上我。”
“別擔心。”鍾璐彎著眼睛,笑得意味深長:“——清理系統很快就有新人了。”
從正常人的角度來看,鍾璐過於美豔了,她輪廓清晰又適合濃妝,美麗卻又不妖冶,像是集所有的美貌因素為一體,全身上下毫無瑕疵,明豔得像一朵永開不敗的紅玫瑰。
她漂亮,理智,好像永遠讓人捉摸不透。
宋妍捏著咖啡杯的手指微微縮緊,不動聲色地又喝了口咖啡。
在室外,原本也只是溫熱的咖啡涼得飛快,苦澀度飛速上漲,已經達到了難以忍受的程度,苦得宋妍舌根發麻。
於是她放棄了這杯咖啡,將其順手倒在了大海中。
“……愛護環境,人人有責。”鍾璐歎了口氣,又想起了什麽,隨意地說:“對了,嚴岑也回來了,有空你可以去看看他——”
“這麽快就回來了?”宋妍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