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暮洲這次依然選擇了保留自己的原有身份——大概是怕擾亂這個時間線內原有的歷史記載,永無鄉給他生成的任務背景是一位貴族少爺,身份不上不下,雖然有家族的榮耀傍身,但自己卻沒有任何爵位頭銜。
許暮洲摩挲了一下這封信紙,看完了上面成排的客套話。永無鄉的翻譯系統應該是內嵌的,非常完美,連這封請柬都被翻譯成了可供許暮洲獲取信息的中文字體。
這封請柬隻說了宴會時間在一天后正式開啟,許暮洲看了看外面漸沉的夜色,心裡不免有些打鼓。
——下次回永無鄉,怎麽也得申請點通訊道具,許暮洲想,不然他總是一睜眼就找不到自己隊友。
不過許暮洲並沒有過多驚慌,畢竟經過上一次任務之後,他已經習慣了。反正總會在任務線中見到嚴岑,或早或晚也無所謂。
許暮洲將手中的請柬重新塞回信封裡,又將信封按照折線封好。信封的一角不知道被抹了什麽東西,許暮洲隻覺得手指好像剛剛擦過一小片濕潤的痕跡。
他用拇指和食指撚了撚,才聞到了一種極其輕微的花香氣味,這種味道對他而言有些熟悉,但許暮洲想了一會兒,也沒想起來在哪聞見過,於是暫且作罷。
許暮洲將車燈重新掛回牆角,托著腮往窗外看去。從他醒來到現在,已經少說過去了十幾分鍾,但這條路一直沒有旁人經過。
這個時期還沒有路燈,窗外黑漆漆的,許暮洲也拿不準主意現在到底是什麽時候。
馬車的窗戶很窄小,許暮洲貼在玻璃上往前看了看,也只能看到前面車夫的一側輪廓。
單憑那點黑色衣料,許暮洲也實在看不出什麽,於是心念一動,伸手敲了敲玻璃。
馬車的隔音效果一般,車夫幾乎是立刻聽到了他的呼喚,回應道:“少爺,您有什麽吩咐嗎?”
——不是嚴岑的聲音。
許暮洲不太清楚自己心裡是“果然如此”多一點,還是失落多一點。他乾咳一聲,勉強按想象裡的貴族模樣端起了架子,問道:“還有多久能到?”
“很快。”車夫說:“在晚上九點鍾可以準時到達。”
許暮洲頓了頓,嗯了一聲,沒有再問。他雖然好奇現在是幾點,但思來想去畢竟對這個時代了解不多,但在大學的建築史課程中也聽過一嘴,這時代的貴族禮儀麻煩的要命,在見到嚴岑和宋妍之前,他還是能少說話就少說話為妙。
這條黑沉沉的石子路像是永遠沒有盡頭,許暮洲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被馬車晃得昏昏欲睡,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聽見前頭傳來一聲馬蹄嘶鳴。
馬車停了下來。
許暮洲渾身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過來,他向外看去,發現他的馬車左右不遠處,還停了其他幾輛馬車。
馬車的外觀掛飾都不相同,應該是標明了不同的身份。
許暮洲左邊那輛馬車停得離他很近,大概只有兩米的距離。許暮洲注意看了兩眼,發現這輛馬車比其他的都顯得簡樸一些,也沒有任何代表身份的徽章紋路。
“少爺。”車夫已經勒停了馬,走過來替他打開了車門:“請下車吧。”
許暮洲緊張地捏緊了手中的請柬,荷葉袖很好地掩蓋了他這個小動作,所以沒有被人發現。
他頓了兩秒鍾,余光飛速地掃過外頭的情形,看著別家的主人陸續下車,才裝模作樣地理了理衣擺,被自家的車夫扶下了車。
許暮洲下車時多看了一眼,確定在場的赴宴人員中沒有嚴岑。他皺了皺眉,覺得有點意外。
“這位少爺。”
還不等許暮洲站穩,他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帶著笑意的輕喚。許暮洲隻覺得這聲音實在很耳熟,下意識轉過頭去,才發現來人居然真是個熟人。
大概是永無鄉在生成身份的時候都會做一些細微的調整,她不像其他貴族女性一樣穿著蓬蓬裙,而是穿了一身近似於禮服的長款西裝,腰間的口袋裡揣了一塊懷表,表鏈扣在了胸口處。
她身後帶著個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的小孩子,手裡提著一隻皮箱。
宋妍的短發被微卷的淺金色長發所取代,這副打扮差點讓許暮洲都沒認出來。
“我是伯爵的私人醫生,也在此次宴會邀請之列。”宋妍禮貌地衝他笑笑,又對著他的馬車抬了下手,做了個示意的手勢。
“冒昧搭話,打擾了。但……”宋妍說:“您的手杖落下了。”
第74章 靜夜(二)
許暮洲愣愣地看了宋妍兩三秒,才恍然驚覺地從馬車轎廂裡取下自己的手杖。
其他的貴族陸陸續續已經進入了莊園,車夫趕著馬車,順著門童的指引去往馬廄,許暮洲踩著地,有些不習慣地跺了跺腳。
貴族的長靴帶著幾厘米的高跟,許暮洲從來沒穿過這種鞋子,走路都別扭,總感覺隨時會崴腳。
宋妍不著痕跡地扶了他一把,在擦肩而過時小聲提點了一句。
“……如果覺得無法融入這個世界,那就驚世駭俗,格格不入。”
宋妍說完,就帶著自己隨行的小童,走進了莊園大門。
許暮洲在原地琢磨了一小會兒,大概明白了宋妍的意思。反正他想要在幾分鍾之內學會貴族禮儀是不可能了,還不如就這麽破罐子破摔地當個被家裡寵壞的浪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