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妍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屑,見許暮洲還是一副不解其意的模樣,於是好心指點道:“你說這個城堡中,都是誰在聽從這個鈴鐺的吩咐?”
“是仆人。”許暮洲反應很快,說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羅貝爾其實並沒有將凱瑟琳放在平等的婚姻地位上?”
“對。”嚴岑說:“而且從實際情況來看,凱瑟琳應該也已經習慣了這種待遇。”
宋妍的小課堂被猝不及防地打斷,不由得翻了個白眼,腹誹了一下嚴岑這佔有欲怕是跟羅貝爾也不遑多讓。
嚴岑對她的表情視而不見,依舊跟許暮洲解釋道:“對羅貝爾來說,他並不在乎凱瑟琳是在閣樓還是在什麽地方。因為他無比確信,只要他召喚凱瑟琳,對方就會立刻出現在他面前……我剛才拉鈴的時候試了一下,發現這拉繩上已經落了灰,大約是好久沒有用過了。”
“樓上的閣樓也很久沒人進去過了。”許暮洲說:“這麽看來,時間也能對上。”
“羅貝爾將凱瑟琳視作私有物,連仆人都不許接近,想必這鈴鐺也只有羅貝爾一個人能碰。”嚴岑繼續說道:“由此可見,在這個城堡中,羅貝爾擁有著絕對地位。”
“凱瑟琳是什麽人?”許暮洲忽然問道:“我是說,家世什麽的。”
“凱瑟琳是獨生女。”嚴岑說:“關於這個,我昨天就查閱了書房留存的婚書資料。凱瑟琳的父親是王室的秘書長,家裡只有這一個女兒,她父母對她極其疼愛,只是由於工作繁忙,凱瑟琳是在外婆家長大的。”
“這種貴族小姐,會受這種委屈嗎?”許暮洲覺得有點不可理解。
“這也是問題之一。”嚴岑說:“凱瑟琳究竟為什麽會接受這種階級對待,或者說,是什麽讓她心甘情願地讓出自己的人格,作為羅貝爾的附屬品的。”
“這一對夫妻真是有意思。”宋妍靠在牆上,插話道:“羅貝爾將凱瑟琳奉若神明,對她無比愛慕,但實際上佔據主導地位的又是羅貝爾自己。所以……你說是誰在說謊呢?”
“羅貝爾自負,不屑於說謊。但亡者也沒有說謊。”嚴岑說:“無論羅貝爾做得再怎麽過分,凱瑟琳對他依舊愛慕——畢竟她沒有對殺害自己的凶手產生任何怨恨。”
“我倒是覺得,這琴房像是羅貝爾大發慈悲給凱瑟琳留下的淨土。”嚴岑的眼神落在小樓梯上,接著說道:“在某種情況下,羅貝爾允許凱瑟琳暫且離開自己的掌控,這大概也是他出於對凱瑟琳‘愛意’的一種退讓——不過現實情況你們也看到了,這種自由是有限度的,只要羅貝爾想,凱瑟琳就還是得回到他身邊來。”
在這一刻,嚴岑跟宋妍作出了完全一致的思路推理,許暮洲愣了愣,才忽然想起來繡球花的事,於是將手中的項墜露給嚴岑看。
“剛才忘了說。”許暮洲示意嚴岑往他手上看:“你看這個。”
“嗯?”嚴岑瞥了一眼,有些意外:“你們從哪找到了任務進度?”
“只是確定了凱瑟琳對羅貝爾的愛意。”許暮洲說:“甚至什麽都沒做,只是推理。”
“……那凱瑟琳這願望還挺簡單。”嚴岑說著衝許暮洲伸出手,許暮洲乖乖將皮繩從手腕上解下來,將東西放在嚴岑手裡。
嚴岑捏著那隻項墜端詳片刻,才反手一握,將那隻項墜握在了掌心。
“這東西先放我這吧。”嚴岑說。
許暮洲並未起疑,對他來說,這東西放在誰那都一樣。前兩個世界是嚴岑想要鍛煉他,所以才要把主動權交給他。現在嚴岑如果覺得這世界很麻煩,想要拿回主動權也是應該的。
嚴岑確實想要拿回主動權,羅貝爾伯爵就像是一個盤踞在蛛網上的老蛛,無數的絲線脈絡從他身下延伸出去,亂七八糟什麽事都有。嚴岑不打算把克林的事情告訴許暮洲,這種世界線內的罪惡事件有永無鄉評判,沒必要讓許暮洲義憤填膺地跟著生氣。
倒是宋妍若有所思地看了嚴岑一眼,什麽也沒說。
“在你們查找線索的時候,莊園來了一位客人。”嚴岑說:“據管家說,是一位警務探長……這也是凱瑟琳邀請的最後一位客人。”
“探長?”宋妍問:“凱瑟琳找這種非貴族來做什麽?”
“這也是我想知道的。”嚴岑說:“凱瑟琳請了不少這樣的社會名人,我也很想知道她的用意。”
嚴岑說著轉向許暮洲,笑著說:“所以,伯爵大人可能得找拉塞爾家的小少爺幫個忙。”
第89章 靜夜(十七)
許暮洲其實不太能理解這些貴族的日常生活和喜好范圍。
比如他們非要穿著不合腳的硬皮高跟鞋,把三餐分成六遍吃,每天除了看戲喝茶就是跳舞聽音樂。
總體來說生活日常非常頹廢,非常腐敗,新世紀的良好青年許暮洲如是想。
許暮洲脫下大衣交給門邊服侍的仆從,一邊往宴會廳裡走,一邊從路過的侍者手中取過一杯顏色淺淡的香檳酒。
羅貝爾的城堡很大,一樓有個專門用來舉辦舞會的大型宴會廳,為了這次為期七天的宴會,這間屋子一直對外開放。
許暮洲來得稍晚了一些,第一首舞曲已經演奏到了一半,許暮洲自己對跳舞一竅不通,於是也不往舞池旁湊熱鬧,他不著痕跡地從人群外圍繞過舞池,端著酒杯往旁邊的休閑區走去了。